陳硯聲的指尖懸停。
那晶體圓潤如琥珀，通體深橙紅，核心一縷液態黃金般的火焰永恒躍動，無聲照亮他指間狹隙。
【好東西。】系統的聲音響起，帶了一絲純粹的贊嘆。
【低品玄陽石只能勉強抵御陰邪詭異，中品若能吸收，可讓尋常人脫胎換骨。】
【而這高品……對汝等星階者而言，乃是突破瓶頸、提升星源的至寶。】
【星階者本就稀有。星階之路，更是越往上越難，每一寸提升都需莫大機緣與積累，這東西，稀罕得很。】
【老王下這麼大血本。】陳硯聲的指尖終於落下，輕輕觸碰那溫暖的晶體表面。【他打的什麼主意？】
【吾亦不解。】系統回應，那點贊嘆被濃濃的疑惑取代。【無功不受祿，老王行事，從不無的放矢。】
陳硯收手轉身，面向落地窗。窗外S市繁華街景喧囂鼎沸。可他眯起眼，狹長的眼眸深處卻壓着一層陰霾。
【李坤的人壞了規矩，底下管理真空，棄子都跳出來復仇。】
【王明玄一邊送我大禮，一邊又讓孟沉舟來示好，暗示可以互通消息。】他聲音不高，帶着沉滯。
【這城裏，味道變了。不像簡單的爭地盤，更像……某種秩序快要撐不住了。】
他望着窗外那片被“天穹”和“磐石”割裂的天空，緩緩道：【風雪欲來。】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桌面躍動的火焰核心上。
【所謂的情報互換，從來都是非對稱的。他給我的，或許只是他想讓我知道的。】
【而我給出的，卻可能被他推演出，我所有的底牌。】
他忽然偏了下頭，像是問系統，又像是自問：【大霧天開車，看不清前面的路時，該怎麼辦？】
【等。】系統的回答簡潔至極，與他同頻。【霧散，或者等別人先開過去趟雷。】
陳硯聲嘴角極輕微地勾了一下，那點心有靈犀的默契沖淡了些許壓力感。他轉身回到辦公椅坐下。
【所以，】系統恢復調侃，【這燙手的山芋，汝打算如何處置？也許，供起來？】
【供起來？】陳硯聲嗤笑一聲，五指收攏，將高品玄陽真火石牢牢握在掌心。
【當然是吃下去。到了小爺嘴裏的東西，還有吐出來的道理？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
陳硯聲指尖尚有餘溫，辦公室的門就砰一聲被撞開。
林礫一頭扎進來，發梢沾着牆灰，氣息急促：“老大！不好了！帶回來那、那個……太熱了！不像生病！燙！”
兩人趕過去時，林礫解釋。
她將少女安置在自己房間，對方始終昏迷不醒。
起初服藥後體溫似有回落，可不過片刻，周身驟然發燙，溫度遠超常人極限。
說話間，兩人到了。林礫也住在樓裏，陳硯聲房間下面一層。
門沒鎖。推開瞬間，熱浪混着焦糊味撲面而來。
少女躺在床上，枕邊放着一塊黑色碎石，腳踝處包扎的紗布邊緣有些焦卷。
她皮膚透出不正常的赤紅，熱氣從體表蒸騰起來。汗水浸透頭發黏在皮膚上。
陳硯聲眯眼，眼底星光流轉，視野中的數據流無聲刷過。
“體表溫度：71.3℃。”
“星源力異常匯聚，主要阻塞點：手太陰肺經、足陽明胃經。”
“運行軌跡紊亂，逆向沖撞。核心能量反應持續攀升，逼近臨界。”
“經脈堵了。”陳硯聲壓住了林礫的慌亂。“不急。試試把淤積的星源力打散，或許有效。”
他上前一步，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指尖凝起一點銀芒，快而準地點至少女眉心、膻中、氣海數處大穴。
指落如星墜，每一下都帶起氣流微漾。
少女身體隨之輕顫，皮膚上的赤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蒸騰的熱氣也逐漸消散。
林礫屏住的氣終於喘勻了。
床上的人眼睫顫了顫，忽然睜開眼。
那是一雙極其清亮的眼睛，卻瞬間裹滿警惕。
她猛地坐起，抓過枕邊的黑色石頭攥緊，受傷的腳踝讓她皺了下眉。
整個人縮進床角，背抵着牆，目光掃過房間，最後盯在最近的林礫身上。
陳硯聲沒動，只靜靜看着。
林礫雙手慢慢平舉，小心地往前挪了半步，聲音放得又輕又緩：“不怕，沒事了。”
少女喉嚨裏滾出一聲低低的、警告的嗚咽，攥着石頭的手指節發白，身體蜷得更緊，像一只受驚的幼獸。
林礫停下。她極慢地攤開空空的手掌，同時微微側臉，移開具有壓迫感的視線。
奇異地，少女喉嚨裏那警告般的嗚咽停了，緊攥着石頭的手指略微鬆弛了一絲。
林礫捕捉到這微妙的信號，另一只手以更慢的速度摸出一塊暖暖的黑色石頭，輕輕放在自己攤開的掌緣。
少女的目光驟然被吸引，在那塊石頭和林礫之間驚疑不定地移動。她眼中閃過極清晰的錯愕。
林礫保持着攤手的姿勢，極慢地將拿着石頭的手向前遞了遞。
少女警惕地凝視着那近在咫尺的黑色石頭，又飛快地瞟了一眼林礫。
終於，她猛地探出手，指尖飛快地擦過林礫的掌心，一把將玄陽石撈走，緊緊攥回自己懷裏，再次蜷縮起來。
但那份凶狠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着困惑與審視的沉默。
陳硯聲看着這一幕，嘴角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他悄無聲息地後退，轉身離開了房間，將這一方逐漸緩和的空間留給了她們。
……
陳硯聲推開密室厚重的合金門。密室有一蒲團，四壁皆是澆鑄金屬，絕對堅固和安全。
他反手鎖死門閂，長長吐出一口氣。
【系統，】他在識海喚道，【小爺我現在就提一提修爲，你幫忙盯着點。】
【哦？這麼急切？】系統的聲音帶着一絲玩味，【方才不還在憂心忡忡，揣測老王的用意？】
【正因用意不明，到手的好處更不能留。】陳硯聲走到密室中央。
【萬一夜長夢多呢？這種事，趕早不趕晚。總不能辜負了老王……的一片‘情誼’。】
【呵，汝這嘴臉，倒顯得吾先前白擔憂了。】系統輕笑。
【不過，汝倒是好命。星源力勝在平穩，誰都能吸納幾分，精進卻難。】
【越到後面越吃天賦悟性。這石頭，足以省去汝十數年水磨工夫。】
陳硯聲閉目盤膝坐在蒲團上，五指收攏，將那枚高品玄陽真火石握在掌心。闔眼靜心，呼吸逐漸變得悠長。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
密室內，只餘下極細微的能量流動聲，像是春蠶食葉，沙沙作響。
期間他眉頭數次蹙緊，額角滲出細密汗珠，總歸有驚無險，漸漸平息。
當最後一絲能量被他納入經脈，融入丹田星璇，陳硯聲周身猛地一震！
嗡！
無形的氣浪以他爲中心轟然擴散，撞在四周牆壁上發出沉悶回響。
他體內仿佛有無數星光瞬間點亮，奔流涌動，最終匯成一道璀璨銀河，轟然沖破了某種無形壁壘。
【成了？】系統帶着按捺不住的好奇，【升了沒？可曾領悟到什麼新手段？】
星階者的能力覺醒玄奧非常，全憑自身對修煉星辰的感悟，每人所得皆不相同，悟性越高，所得技能越是神異。
陳硯聲緩緩睜開眼，眼底如有星河流轉，片刻後才漸漸隱去。他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
【凝輝境中期。整整一個大階還多。】他握了握拳，【新本事麼……自然是有那麼一點。】
【展現與吾瞧瞧。】
【你想看哪一種？】陳硯聲挑眉。
【嗯？還有區別？】
【一種輝煌燦爛，一種悄無聲息。】陳硯聲語氣裏帶着點戲謔，【選個口味？】
【……汝倒是會玩。】系統沉默一瞬，【那便，輝煌燦爛的那種。】
陳硯聲起身，走到門邊按下通訊器，低聲吩咐了一句。
不多時，傳遞口開啓，一頭被束縛着的壯碩野豬被送了進來。
陳硯聲並未靠近，只是站在原地，右手隨意地向前一揮。天璇照幻鑑！
刹那間，整間密室光華大放！
無數細碎的銀色光屑憑空涌現，如同被驚擾的星河，環繞着他右手飛舞盤旋。
旋即匯聚成一道絢麗奪目的心鑑之輝，無聲無息地沒入野豬頭顱。
那野豬猛地一僵，隨即發出淒厲至極的嚎叫，片刻後再無聲息。
【……】系統罕見地卡殼了。
【吾本以爲這招是直攻心神、制造幻象的手段……汝竟能把它用出這等威勢？這等光影效果，唬人用的？】
陳硯聲甩了甩手，周遭耀眼的銀輝瞬間消散，密室恢復原狀，只留下那具失去生機的野豬軀體。
【你對力量一無所知。】他嗤笑，【有時候，看起來厲害，比真的厲害要有用得多。】
【……那悄無聲息的呢？】
【一點聲光都不會有，死了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陳硯聲語氣平淡。
【……陰險。】系統評價道，停頓片刻，又補充一句，【不過，吾喜歡。】
……
陳硯聲推門而出。門外，林礫正靠牆瞌睡，聽到開門聲猛地驚醒。
“老大！你可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