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魁地奇球場上的歡呼聲浪仿佛還在城堡的石壁間回蕩,但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狂歡尚未開始,艾略特就被龐弗雷夫人強行“押送”回了校醫院。這位嚴厲的護士長對奧利弗·伍德在比賽剛結束就敢背人的行爲進行了長達十分鍾的咆哮斥責,並勒令艾略特必須接受“全面、徹底的檢查”,理由是“經歷了劇烈運動、疑似被遊走球擦碰以及那只雪鴞的突發狀況”。

“比賽很精彩,布萊克先生,非常精彩。”龐弗雷夫人一邊用各種閃爍着柔和光芒的儀器掃描艾略特的身體(重點檢查他曾經骨折的左臂和魁地奇比賽中可能存在的細微損傷),一邊板着臉說道,“但精彩不能掩蓋潛在的風險!尤其是對你!”她的目光掃過艾略特平靜無波的臉龐,語氣加重,“沒有痛覺預警,任何微小的撞擊或拉傷都可能積累成嚴重的隱患!還有那只鳥……”她看了一眼精神抖擻、站在艾略特肩頭好奇打量儀器的小小,“它撞上遊走球的力量不小,雖然你……處理過了,但生物體的內在損傷有時比外在更隱蔽!”

艾略特順從地接受着檢查,山茶紅的眼眸裏帶着一絲無奈。他能理解龐弗雷夫人的擔憂,但那些精密的魔法儀器在他身上掃過,反饋出的數據除了“骨骼愈合完美”、“肌肉活性遠超同齡人”、“魔力循環穩定充沛”外,沒有任何異常。小小也經過了一番細致的羽毛和骨骼檢查,結論是“健康得能立刻再撞一次遊走球”(龐弗雷夫人語)。

就在龐弗雷夫人皺着眉頭,看着完全正常的檢測報告,準備再嘮叨幾句“持續觀察”時,一只銀光閃閃、尾羽華麗的守護神——一只鳳凰——優雅地穿過醫療翼的牆壁,停在了病床前。它發出空靈悅耳的聲音,是鄧布利多溫和的語調:“波比,請讓艾略特·布萊克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口令是‘檸檬雪寶’。”

龐弗雷夫人嘆了口氣,揮揮手:“去吧去吧,校長找你。記住!不許再劇烈運動!不許再讓自己陷入危險!更不許再讓那只鳥去撞遊走球!”她嚴厲地瞪了一眼小小,小小無辜地“咕”了一聲。

艾略特點點頭,抱着小小離開了彌漫着消毒水氣味的醫療翼。城堡走廊裏依舊能聽到遠處格蘭芬多塔樓傳來的隱約歡呼和歌聲。他踏上旋轉的樓梯,穿過掛着打盹畫像的走廊,最終來到了那座巨大的石獸守護的校長室入口。

“檸檬雪寶。”艾略特輕聲說出口令。

石獸轟隆隆地跳到一邊,露出後面螺旋上升的樓梯。艾略特拾級而上,推開了那扇光澤溫潤的櫟木門。

校長室比他想象中更加……奇特。寬敞的圓形房間裏充滿了各種會發出輕微聲響的銀制儀器,它們旋轉着,噴吐着煙霧。牆上掛着歷任校長的肖像,他們大多在各自的畫框裏打盹,或者好奇地打量着新來的訪客。一只毛色鮮豔、如同燃燒火焰般的鳳凰棲息在鍍金的棲枝上,它有着金色的喙和爪子,長長的尾羽垂落下來,散發着溫暖的光暈。這是福克斯,鄧布利多的鳳凰夥伴。它看到艾略特進來,明亮的眼睛似乎閃爍了一下。

鄧布利多教授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後面,桌上堆滿了羊皮卷、糖果盒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他穿着綴滿星星月亮的深紫色長袍,長長的銀色胡須垂在胸前,半月形眼鏡後的湛藍眼睛溫和地注視着艾略特,帶着一絲探究的笑意。

“啊,布萊克先生,歡迎。請坐。”鄧布利多指了指辦公桌前一張柔軟的扶手椅,“要來點蟑螂堆嗎?或者滋滋蜜蜂糖?它們能很好地補充體力,雖然波比可能會不太贊同。”他推過來一個裝着各種古怪糖果的盒子。

艾略特搖了搖頭,抱着小小在扶手椅上坐下:“謝謝校長,不用了。”他對糖果興趣不大,更偏愛精致的點心。

“真可惜,它們可是能帶來意外驚喜的小東西。”鄧布利多自己拿了一顆滋滋蜜蜂糖放進嘴裏,滿足地眯起眼睛,“首先,我必須祝賀你,布萊克先生。一場極其精彩的魁地奇首秀,以及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救援。”他的目光落在艾略特肩頭的小小身上,“福克斯告訴我,它感受到了球場上一股溫暖而強大的生命力量,非常獨特。” 棲枝上的福克斯發出一聲輕柔的鳴叫,仿佛在附和。

艾略特輕輕撫摸着小小的羽毛,沒有接話。他知道鄧布利多指的是什麼。

“當然,”鄧布利多話鋒一轉,語氣變得認真而溫和,“我請你來,並不僅僅是爲了祝賀。關於四樓禁區……關於魔法石,以及你在魔文密室裏遭遇的事情,塞德裏克·迪戈裏已經向我做了詳細的報告。”他湛藍的眼睛透過鏡片,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描述了馬爾福和克拉布使用黑魔法道具的卑鄙偷襲,也描述了……你受傷後展現出的……非凡能力。”

鄧布利多的目光落在艾略特完好無損的左臂上,那裏曾經被劇毒的倒刺貫穿。“塞德裏克告訴我,他親眼目睹了……奇跡的發生。黑暗的毒素在聖潔的白光中消融,致命的傷口在瞬間愈合,並且……”他頓了頓,聲音放得更輕,帶着一種奇特的韻律,“……有一朵由純粹光芒構成的山茶花,在你掌心綻放。”

校長室裏一片寂靜,只有那些銀制儀器發出輕微的嗡鳴。牆上的老校長們似乎也停止了打盹,好奇地豎起了耳朵。棲枝上的福克斯,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艾略特。

艾略特能感覺到鄧布利多溫和話語下那沉重而直接的試探。他沒有回避,山茶紅的眼眸平靜地回視着那雙睿智的藍眼睛:“是的,校長。那是我與生俱來的能力之一。”他抬起右手,攤開掌心,溫潤的皮膚在福克斯散發的暖光下如同白玉,“我能逆轉一定程度的創傷,驅散黑暗的侵蝕。代價是……會有一朵山茶花出現。”

“逆轉創傷……驅散黑暗……”鄧布利多輕聲重復,眼神深邃,“塞德裏克還提到,在治愈過程中,他感受到了一種……仿佛能觸及生命本源的力量。溫暖、純淨、帶着無盡的生命力。”他看向艾略特,目光變得無比鄭重,“布萊克先生,這種能力……它能做到什麼程度?它……是否曾觸及過……更深的領域?比如……逆轉死亡的界限?”

最後幾個字,鄧布利多問得極其緩慢,每一個音節都仿佛帶着千鈞的重量。校長室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那些銀制儀器的嗡鳴聲似乎都低了下去。牆上的肖像們屏住了呼吸。福克斯微微挺直了身體,尾羽的光暈似乎更明亮了一些。

艾略特沉默了。他明白鄧布利多在問什麼——復活。他腦海中閃過布萊克莊園花園裏,那只翅膀折斷、氣息奄奄的知更鳥,在他掌心白光中重新飛起的畫面。也閃過父母看到這一幕時,眼中那混合着驕傲與深重憂慮的復雜光芒。復活能力……這比無痛覺更禁忌,更令人恐懼。

他不能完全否認,也無法完全承認。

“我不知道它的極限在哪裏,校長。”艾略特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晰,“我從未嚐試過對……逝去的生命使用它。我的父母……他們嚴格禁止我這樣做。他們說……逆轉死亡的代價,可能是現在的我無法承受的。”他避開了直接回答,但話語中隱含的信息已足夠震撼。

鄧布利多靜靜地聽着,鏡片後的藍眼睛如同深邃的海洋,翻涌着難以言喻的波瀾。有震驚,有理解,有對生命奇跡的敬畏,也有一絲深沉的、難以言說的哀傷(艾略特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逝的情緒)。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帶着一種歷經滄桑的沙啞:

“你的父母……莉蓮和埃利奧特,他們是極其睿智的人。生命的逝去,如同星辰的隕落,是宇宙間最深沉、最不可逆的法則之一。任何試圖強行扭轉這一法則的力量,必然伴隨着難以想象的代價和……無法預料的漣漪。”他看向艾略特的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與關切,“布萊克先生,請務必牢記你父母的告誡。這份力量……這份來自生命本源深處的饋贈,既是祝福,也是沉重的責任,更可能是……致命的誘惑。它需要最強大的心靈去駕馭,最清醒的認知去約束。”

艾略特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校長。”

就在這時,棲枝上的福克斯突然發出了一聲短促而痛苦的哀鳴!

艾略特和鄧布利多同時轉頭望去。只見福克斯身上那如同燃燒火焰般的華麗羽毛,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變得黯淡無光!它高昂的頭顱無力地垂下,明亮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層灰翳,金色的喙微微張開,發出痛苦的喘息。它周身散發出的溫暖光暈急劇衰減,整個身體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顫抖起來!

“福克斯!”鄧布利多猛地站起身,一向平靜的臉上露出了罕見的驚惶和心痛!他快步走到棲枝旁,伸出手,卻又不敢觸碰,聲音帶着一絲顫抖,“它的涅槃期……怎麼會提前這麼多?而且如此劇烈?”

艾略特也站了起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福克斯體內那磅礴的生命力正在以一種極其慘烈的方式燃燒、崩塌!那是一種走向徹底終結的衰亡,帶着鳳凰特有的、在毀滅中孕育新生的痛苦韻律,但這次的衰亡過程顯然超出了常規,充滿了不祥的、被外力幹擾的混亂感!

“它……它的生命之火在崩塌……”艾略特喃喃道,山茶紅的眼眸緊緊盯着痛苦掙扎的鳳凰,他能“看到”福克斯體內那代表生命核心的璀璨光點正在飛速黯淡、碎裂!這不僅僅是涅槃的前兆,更像是……被某種黑暗力量強行加速了死亡進程!

“是黑魔法殘留!”鄧布利多臉色鐵青,瞬間判斷出來,他銳利的目光掃過福克斯黯淡的尾羽,“是密室!馬爾福使用的那些黑魔法道具和毒藤種子,帶有強烈的腐蝕與詛咒特性!福克斯一直在幫我淨化那些殘留的黑暗氣息,它一定是吸收了過多的、超出它涅槃期能承受的黑暗侵蝕!引發了涅槃反噬!”

鄧布利多立刻舉起魔杖,杖尖噴涌出柔和而強大的金色光芒,試圖穩定福克斯的生命力。但那金光如同泥牛入海,只能稍稍延緩福克斯衰亡的速度,卻無法阻止那生命核心的碎裂!福克斯的哀鳴越來越微弱,身體開始散發出灰燼般的氣息,眼看就要徹底燃燒殆盡,化爲灰燼!

“不……福克斯……”鄧布利多的聲音帶着深切的痛苦,這位睿智強大的老人,此刻面對夥伴的提前消亡,顯得如此無力。

艾略特看着福克斯那痛苦掙扎、生命急速流逝的模樣,看着鄧布利多眼中深切的悲痛,一股強烈的沖動涌上心頭。他無法感知死亡的恐懼,但他能“理解”福克斯正在經歷的痛苦,能“理解”鄧布利多失去夥伴的悲傷。更重要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福克斯的生命核心雖然碎裂,但最核心處那一點代表“涅槃重生”的純淨火種,還未完全熄滅!只是被狂暴的黑暗侵蝕和反噬死死壓制,即將徹底湮滅!

沒有時間思考後果!沒有時間權衡代價!

艾略特一步上前,越過了鄧布利多。在老人驚訝的目光中,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下,輕輕地、堅定地覆蓋在了福克斯那正在散逸着灰燼氣息、溫度急劇升高的頭頂!

“停下!”

一聲低喝,並非咒語,而是蘊含着強大意志的指令!艾略特山茶紅的眼眸深處,月金藍的光芒如同星河般驟然亮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浩瀚而純淨的生命力量,如同決堤的星河,順着他覆蓋福克斯頭頂的掌心,毫無保留地奔涌而出!

嗡——!!!

聖潔而溫暖的白光,比在魁地奇球場、比在魔文密室中任何一次都要璀璨、都要磅礴!瞬間爆發開來!將整個校長室映照得如同神聖殿堂!白光帶着洗滌一切污穢、撫平一切創傷、復蘇一切生機的偉力,如同溫暖的潮汐,將福克斯完全包裹!

奇跡發生了!

那狂暴燃燒、即將吞噬一切的死亡火焰,在白光的籠罩下,如同遇到了絕對的克星,瞬間被壓制、馴服!福克斯體內那正在瘋狂碎裂的生命核心,在白光的灌注下,碎裂的痕跡被強行彌合、穩固!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纏繞在福克斯生命本源上的、源自黑魔法的陰冷詛咒和腐蝕氣息,在白光的沖刷下,發出無聲的尖嘯,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淨化、蒸發!

福克斯痛苦抽搐的身體瞬間僵直,隨即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死亡的顫抖,而是新生的悸動!它黯淡的羽毛在白光的浸潤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煥發出璀璨奪目的金紅色光澤!如同被點燃的火焰!它灰暗的眼睛重新變得明亮如熔金!它口中那代表生命流逝的灰燼氣息被一股新生的、更加純淨熾熱的火焰所取代!

整個涅槃過程被強行逆轉!被加速的死亡進程被硬生生打斷!那被黑暗侵蝕壓制的涅槃火種,在白光的滋養和淨化下,不僅被保住了,反而被激發得更加純粹、更加旺盛!

光芒持續了十幾秒,才緩緩收斂。

艾略特收回手,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這次消耗的魔力遠超以往),但他依舊穩穩地站着。山茶紅的眼眸裏,月金藍的輝光緩緩隱去。

在他掌心覆蓋的地方,一朵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都要凝實的、完全由柔和白光構成的山茶花悄然綻放。花瓣更加繁復精致,邊緣流淌着淡淡的月金藍光暈,花蕊處的金芒如同跳動的星辰。它散發着比之前更加清冽純淨、仿佛能淨化靈魂的幽香,緩緩懸浮在艾略特掌心之上。

而棲枝上,福克斯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它不再是剛才那副垂死掙扎的衰敗樣子,而是如同剛剛完成了一次完美涅槃!羽毛金紅璀璨,如同流動的液態火焰,比之前更加華麗奪目!尾羽更加修長華麗,散發着溫暖而強大的生命光暈!它昂起頭,發出一聲高亢清越、充滿了無盡生機與喜悅的鳳鳴!鳴聲響徹校長室,甚至穿透牆壁,隱隱回蕩在霍格沃茨的上空!

在它嘹亮的鳳鳴聲中,艾略特掌心那朵凝實的白光山茶花緩緩消散,化作點點星輝,一部分融入空氣,一部分似乎被福克斯身上新生的火焰所吸收。

整個校長室一片死寂。

牆上的歷任校長們全都目瞪口呆,畫像裏的下巴都快掉到畫框底了。鄧布利多站在一旁,湛藍的眼睛睜得極大,裏面充滿了極致的震撼、難以置信、以及一種……近乎失神的狂喜!他看着浴火重生、更勝從前的福克斯,又看向臉色微白、掌心白光山茶剛剛消散的艾略特,嘴唇微微顫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逆轉死亡?不,這不僅僅是逆轉!這是強行中斷了被污染的涅槃,淨化了黑暗侵蝕,並激發了更強大的新生!這是對生命法則何等深刻的理解與幹涉!

艾略特看着重獲新生的福克斯,感受着它傳遞過來的、如同太陽般溫暖喜悅的親近意念,心中也涌起一股奇異的滿足感。他轉頭看向鄧布利多:“校長,福克斯……它沒事了。”

就在這時,校長室厚重的櫟木門被推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一雙深不見底、如同最幽暗寒潭的黑眸,正透過門縫,死死地、充滿極致震撼與復雜情緒地盯着室內——盯着那浴火重生的鳳凰,盯着艾略特掌心消散的白光山茶,盯着少年那微微蒼白卻依舊平靜絕美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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