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才知道，回來的不只有他們，還有李瑤迦。
陳淨秋和李瑤迦的媽媽是十分要好的閨蜜，一直把李瑤迦當做自己的親女兒看待，自從她媽媽意外去世之後，對她就更加疼惜。
她們同年生下孩子，倆小孩兒也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也不錯。
明明曾經李瑤迦和顧書硯的婚事是所有人心知肚明且樂見其成的，結果卻闖入了姜如玉這個意外。
賓利停在了院子裏，管家滿臉笑容地出來迎接。
顧書硯在場的話，他們對姜如玉便又是另一個態度。
“少爺，太太，你們回來了。夫人和瑤迦在屋裏等你們呢。”
相比而言，他們和李瑤迦更相熟一點兒，畢竟是看着長大的。
其實姜如玉也很能理解，換成她自己，本來是一樁知根知底，親上加親的婚事，突然冒出來一個聽都沒聽過，還一身窮酸樣的女生把他們拆散了，想想也挺崩潰。
但最初，其實是顧書硯先死纏爛打的追求了姜如玉。
從院子走進大廳的這段路，姜如玉的思緒亂飛。
“秋姨，這兩天我看見了一個胸針，特別特別適合你。”李瑤迦親昵地靠着陳淨秋，賣着關子。
不苟言笑的陳市長，此時臉上帶着笑意：“你的眼光，沒出過錯。”
“過兩天等到您生日了，我再拿出來。”
“那你現在就開始吊我的胃口了？”陳淨秋縱容地看着她。
這樣的熟稔是姜如玉永遠也得不到的，之前還傻乎乎地努力過。
書上說：“用可以想到的一切方法都無法取悅一個人，那只能放棄，這就是最好的取悅。”
姜如玉如今算是完美詮釋了這句話。
他們的到來很快引起那邊人的注意。
“你們來了。”李瑤迦口吻自然：“快過來坐。”
從另一種意義上說，這裏的確是她的家，卻從來沒有一刻成爲過姜如玉的家。
顧書硯牽着她的手走過去，懶懶地打了聲招呼。
“媽，李小姐。”姜如玉就顯得比較客氣了。
當着顧書硯的面兒，陳淨秋無法再對她視而不見，點點頭算作回應。
“瑤迦剛切好的水果，先吃點兒墊墊肚子。”
“可不敢搶阿姨的功勞，”李瑤迦開玩笑：“我只切了幾顆橙子。”
姜如玉動作稍頓，挑了幾個芒果放進嘴裏。
橙子偏酸，她不喜歡，卻是顧書硯最喜歡的。
顧書硯對水果興趣不大，但也象征性吃了點兒，把裏面的芒果，水蜜桃等甜度大的挑出來放在了姜如玉面前。
李瑤迦見了，眼中笑意不動聲色淡了點兒。
這時，顧懷英從公司回來，傭人接過他的西裝掛起來，他換了鞋進去。
陳淨秋坐着沒動，互相點了下頭。
倆人聯姻，是至親也至疏的夫妻，這麼多年保持着相敬如賓。
他盡到丈夫的責任，她盡到妻子的義務，沒有出軌，私生子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在這個圈子裏已經算是不錯了。
對他們的相處方式，其他人已經習慣，姜如玉想得卻多一些。
沒有感情的婚姻，上等社會叫聯姻，尚能和平相處，相安無事，比如顧書硯父母；普通人家叫相親，大多伴隨着爭吵和蠻橫，把生活搞得烏煙瘴氣，比如她的父母。
本質相同，她和顧書硯的成長環境卻截然相反，大約只有兩個原因。
一是錢，二是禮。
有錢無禮，尚能用錢擺平一切；無錢有禮，也能做到互相理解；只有無錢無禮，才是真的災難。
吃完飯，阿姨收拾餐廳。
顧書硯和顧懷英在陽台抽煙，聊着公司上的事。
沒多久，李瑤迦過去，和他們談了起來。
她在發改委任職，總能說得上話。
姜如玉看過去兩眼，心下不禁失落，面上絲毫不顯。
走神間，察覺陳淨秋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和我過來。”
雖然不知道什麼事，但姜如玉開始有些緊張，有種上學時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的既視感。
她起身跟在婆婆後面來到了沒有人的中庭。
“前幾天，你和書硯鬧脾氣，以致於讓他把瑤迦丟在了半路？”
姜如玉心提了起來，皺眉反駁：“我沒有讓他把李小姐丟下。我也不知道他把李小姐丟在了半路。”
“雖說是半路把瑤迦交給了司機，但你只需要告訴我，他是不是因爲你才這麼做的？”
姜如玉靜默幾息，說：“您也說了，顧書硯他是讓司機送李小姐回去，那就不存在把她丟在半路一說。而且，顧書硯是個成年人，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和我沒有關系，您就算要爲李小姐做主也應該找他。”
“和你沒關系？”陳淨秋聽笑了，“難道不是你和他置氣，他才沒有顧及瑤迦的心情就半路離開了嗎？”
“我還說了讓他送李小姐回去，不用管我。媽，你怎麼不誇誇我呢。”
陳淨秋冷下臉：“不用和我陰陽怪氣。我只知道我說的都是事實。”
“書硯和瑤迦從小一起長大，二十幾年的感情，想想都是比和你要深厚的。你如果介意，就不應該嫁過來。他們也不可能因爲你就互相疏遠，你如果還想和書硯把日子過下去，就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姜如玉心一沉再沉，委屈，憤怒，鬱悶等衆多情緒糅雜到一塊兒，她如坐針氈，整個人像被釘在了一個名爲“有罪”的架子上。
顧書硯有人在乎，李瑤迦有人做主，只有她，在這裏，孤身一人。
說完這些，陳淨秋自以爲該說的都說了，她應該也懂了，就沒再多待。
姜如玉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突然有些迷茫。
不知道自己當初哪兒來的勇氣，不管不顧地就闖進來了。
一心想要自由和獨立的她，竟然一手把自己束在了條條框框裏。
“怎麼在這兒坐着？”顧書硯找到她，晚上有風卻也不會冷，他摸了摸她的手，竟觸到一手的冰涼。
“很冷？”
“顧書硯，”姜如玉不答反問：“你還記得我們曾經一起看的那部電影《傲慢與偏見》嗎？”
這部電影和《贖罪》的be不同，男女主身份差距雖然很大，結局卻是一種夢幻般的美好。
“嗯。”
“你說，如果男女主結婚之後再拍下去，是什麼樣兒？”
顧書硯不知道她爲什麼忽然問這個，但還是認真想了想，笑道：“挺幸福的吧。你說呢？”
“我覺得……”姜如玉看向他，立體的五官被昏暗的燈光描上了線條，輕聲說：“像我們這樣。”
顧書硯心裏突然有些不安，握緊她的手：“我們這樣，不好嗎？”
姜如玉沒有回答，也坐不下去了，她起身說：“我去看看廚房需不需要幫忙。”
顧書硯拉住她，眉頭輕皺：“廚房有阿姨，不用你去。”
是嗎？不用我幫忙……
可你不在的時候，我一直在幫忙。
說到底也是姜如玉咎由自取，小時候會用勤奮懂事來換取爸媽的一句誇贊。
長大了要取悅別人，她便故技重施，結果卻失效了。
顧家沒有人要求她做任何事。
姜如玉身處在這樣顯赫富貴的家庭，她一直引以爲傲的優點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好像除了多做點兒事之外沒有任何可以體現她價值的地方。
以爲是自己做的不夠多，做的不夠好，才會被人看輕，被人隨意對待。
她思考了很久很久，終於明白，不是她沒有價值，而是她存在的意義並不在這裏。
所以姜如玉開始瘋狂工作，在工作中找回自己，尋求一絲喘息。
直到前段時間，姜如玉被告知，忙於工作有時也是一種錯……
……
天色很晚了，她和顧書硯就沒再折騰，留在老宅過夜。
顧書硯走進臥室，發現姜如玉在浴室洗澡，而她的手機在響。
既然是夫妻，他也沒必要避諱，拿起她的手機看了看，是嶽母打來的。
應該是響了有一陣，他剛拿起來就自動掛斷。
這時，浴室門被推開，姜如玉穿着睡衣出來，頭發還溼着。
“媽給你打來了視頻。”
姜如玉看着他手裏的手機，反應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平靜地嗯了一聲，神色淡淡，再無其他。
顧書硯看着她：“不回過去嗎？打了好幾個，應該是有急事。”
“能有什麼急事……”姜如玉低聲囁嚅了一句，又說：“放那吧，一會兒再說。”
其實早在兩人在一起那會兒，顧書硯就猜到，姜如玉和家裏關系算不上多壞，但也沒有多好。
既然如此，他沒再多說。
卻在放下手機時，又正好有新消息跳出來。
顧書硯就算沒打算看，也看到了。
姜如玉給那個人的備注是：師兄。
很簡短的一句話：【如玉，我回京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