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姩在前廳陪溫恩華他們待了一會,直到有個溫恩華很重要的客戶到來,他不得不去親自接待。
見父親忙於應酬,溫姩便轉身去尋找宋今禾。
當她找到宋今禾的時候,就瞧見她趴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看什麼。
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在看什麼呢你?”
溫家別墅的二樓還有一個小客廳,這個小客廳的落地窗正對着別墅的泳池,站在這裏,可以把整個泳池的情況盡收眼底。
宋今禾看到她來,神色焦急,趕緊拉着她過來一起看,“你看,那個人是不是你的那個家教老師?”
鬱知野?
溫姩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她也趕緊趴在玻璃上往下看。
泳池邊上站着四個男生,都是平日裏和溫姩有來往的富家子弟,尤其是爲首的竇博韜,他和溫姩打小就認識,父輩因爲生意往來密切,所以他們倆是最熟悉的。
而在一衆縱情聲色的富家子弟中,竇博韜算得上是最頑劣不堪的一個。
溫恩華不止一次提醒過她,雖然他和竇家生意有來往,但是他不希望溫姩和竇博韜走得太近。
可以前的溫姩又怎麼會聽溫恩華的話?溫恩華越是不讓她做什麼,她就越要做什麼。
此刻,當溫姩的目光掠過竇博韜那夥人囂張的嘴臉,落在他們對面被迫跪在冰冷地面上的少年時,心髒猛地收緊。
這個時候的鬱知野也才只有十九歲,少年身形尚未完全長開,比起記憶中那個深沉冷峻的男人要清瘦單薄許多。
他身上穿着服務生的馬甲制服,雙手被反捆在身後,現在正被迫以一種屈辱的姿勢跪在那裏,雙腿岔開,頭顱微垂,從溫姩她們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的頭頂。
然而,與這卑微姿態形成尖銳對比的,是他那依舊挺得筆直的脊梁,像一杆寧折不彎的青竹,沉默而固執,不卑不亢。
“竇博韜他們怎麼這麼過分啊,這完全......”
她的話還沒說完,溫姩就已經轉身往樓下跑去了。
“姩姩!”宋今禾看着她跑走的背影,眉心緊蹙着,她一直都在和溫姩說,不要再和那群人玩。
除了竇博韜他們以外,還有一群富家公子小姐們,最喜歡以玩弄人取樂。
可是溫姩卻一意孤行,就是要和他們那些人混在一起,她怎麼勸都沒有用。
就連溫姩的這個新家教,最近也被竇博韜他們給盯上了,總是故意去找他的麻煩。
腳上穿着的小皮鞋硌得溫姩腳後跟生疼,實在礙事,讓她跑都跑不快。
她掀起裙擺,幹脆利落把兩只腳上的鞋子都給脫了下來,扔在一旁,光着腳就往鬱知野那個方向跑去。
鬱知野今天只是來兼職的。
溫家辦宴會,需要服務生,給錢也大方,一場下來一個人一千五。
因爲這段時間在溫家做家教,何叔知道他缺錢,見小夥子可憐又上進的,就給他留了個位置。
鬱知野也確實很缺錢,聽到有一千五的酬勞的時候,他立馬就答應了下來。只是他沒有想到,會和這群人撞上,而他們今天也同樣沒有打算放過自己。
竇博韜朝他身側的小弟使了個眼神,那個男生會意,往鬱知野的面前扔了塊毛巾,然後就聽見竇博韜說:“用嘴叼着,把我們的鞋子擦幹淨。”
一雙昂貴鋥亮的皮鞋出現在鬱知野的眼前,鞋尖甚至傲慢地輕輕點了點地面。
鬱知野跪在那兒,沒有動。
過了片刻,周圍響起戲謔的笑聲,竇博韜也笑着嘲諷道:“怎麼?不願意啊?”
他裝模作樣地思索了片刻,隨即從鼻腔裏逸出一聲輕慢的呼氣,整個人的姿態鬆弛得近乎無禮。
他刻意將語調拖得又長又緩,裹上一層玩世不恭的糖衣,仿佛只是在提議一個無傷大雅的遊戲。
然而,從那輕飄飄的語句中墜落的,卻是居高臨下的羞辱。
“嘖,這麼幹看着多沒意思。”
他歪了歪頭,目光斜睨着鬱知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這樣吧,你今兒把哥幾個的鞋都擦亮堂了,我們一個人再給你五百塊,就當是......你的‘辛苦費’。”
他的話音剛落,一道清亮的女聲就從一旁傳來。
“竇博韜!”
溫姩跑得着急,現在胸脯還在微微起伏,氣息不穩。
竇博韜瞧見她,臉上玩味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喲,溫大小姐也來啦。來得正好,我們正讓你這個老師給我們擦鞋呢,你也一起來。”
因爲她的到來,少年似乎才終於有了反應。微垂的頭微微抬起,碎發下,那雙一直隱在陰影裏的眼睛終於顯露出來,直直地看向了溫姩。
那眼神,冰冷漠然,如同終年不化的雪原,沒有一絲波瀾。裏面沒有求助,沒有難堪,甚至沒有憤怒,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死寂般的平靜。
這平靜,比任何激烈的控訴都更令溫姩感到心慌。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這種感覺像是將溫姩按進了水裏,就快要無法呼吸。
她根本顧不上竇博韜他們在說什麼,走上前去蹲在鬱知野的身後,顫抖着手想要將捆綁着他手腕的繩子解開。
可她現在的手真的抖得很厲害,心中酸澀的感覺幾乎要將她淹沒。從看到鬱知野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控制不住地情緒無聲崩潰。
上一世,溫恩華的生日宴,從頭到尾,她都縮在自己的房間裏,不知道鬱知野也來了,更不知道他們是這樣羞辱他的。
所以,上一世的這個時候,鬱知野真的這樣子給他們擦鞋了嗎?
溫姩的眼眶開始泛紅,心裏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就算是鬱知野不願意,他又能怎麼辦呢?他根本反抗不了,如果不願意,等待他的又會是變本加厲的欺辱。
“溫姩,你要幹嘛?”竇博韜不耐的聲音傳來。
可溫姩已經聽不進去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視線一片模糊。
她的手指顫抖得厲害,徒勞地在那個粗糙的繩結上拉扯,卻怎麼也解不開那象征着鬱知野屈辱的束縛。
“怎麼辦......我打不開......”她哽咽着,幾乎是在喃喃自語。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匆匆跑來的宋今禾,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用帶着哭腔的聲音急切地求助:“呵呵,我解不開......你快幫幫我.....”
宋今禾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那個總是帶着幾分驕縱的溫姩,此刻竟脆弱得像一個迷了路,不知所措的孩子,滿臉的淚水寫滿了無助與驚慌。
宋今禾趕緊蹲下來,一邊解繩子,一邊安撫溫姩。
“沒事的,你別哭,我馬上就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