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海寺一戰,李密一戰成名,迅速奠定了在瓦崗的位置。
此戰的失敗者張須陀,則擔負了所有的罵名,黯然狼狽離開了滎陽。
隋兵則退回滎陽城,任由瓦崗軍在城外炫耀,卻再也不肯出城與之野戰。
雙方僵持之時,張恪已經順利地進入到太行山裏。
巍巍太行,百裏無人煙,千裏無平路,卻有一處溫暖的賊窩。
進入溫暖的帳篷裏,張恪仿佛從地獄中走了一圈又活回來了。
冰冷的鎧甲被人幫忙解下去,烤得暖暖的皮裘裹住幾乎凍僵的身體,熱熱的黃酒猛灌了兩口,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強忍住渾身冰冷乍暖後的刺癢,張恪靜靜地觀察着眼前的一切。
羅士信跟他一樣在喝酒解甲緩解着寒冷,嘴唇哆嗦着匯報,
“少帥不必擔心兄弟們,這裏的帳篷足夠了,他們都有毛皮和好酒,肯定會沒事的。”
如此短的時間內,能有這樣的條件,張恪無話可說。
大腿上的傷口又發作起來,又酸又疼,加上乍暖後的刺癢,張恪恨不得拿刀把傷口全部剜下來。
“少帥,這裏有金創藥,呆會兒燒水清洗傷口,敷上藥就好了。”羅士信用力拍打着身體,用疼痛抵抗着刺癢。
張恪點點頭,各種各樣的難受,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哆嗦起來。
“士信,我們去看看兄弟們怎麼樣了。”張恪強撐着站起來,一把抓住羅士信讓自己可以勉強站住。
羅士信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細心地拿過狼皮袍子,爲張恪細心地穿好,遞給他一支短矛,“少帥,外面雪下得正大,你小心一些。”
一支短矛在手,張恪的心裏略有些底。
回到亂世至今,除了昏迷的那段時間,他的手裏從來沒有離開過武器。
一瘸一拐地走在雪地裏,羅士信小心地跟在身後,張恪來到了最近的一個帳篷。
帳篷中間燒着一個巨大的火盆,整個帳篷暖烘烘的。
奔波了一天的騎兵們脫下盔甲,都在小心地遠離火盆,緩緩地喝着老酒,慢慢散發着身上的寒意。
“少帥來了!”一個眼尖的家夥驚喜地叫道。
張恪點點頭,“兄弟們不必多禮,好生休息。”
一個個帳篷看過來,三百多人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他終於放下心來。
扶着羅士信回到了帳篷,卻發現裏面竟然多了兩個人,不同的是一個被綁着腿,一個被綁着手。
被綁着手的徐世績已經清醒過來,這一路上他沒少吃苦頭,被搭在馬背上,整個人都快要顛散架子了。
被灌着喝了一壺老酒,才算是把魂又找回來了。
他也是個吃過苦的人,但是沒有想到今生今世竟然會吃這樣的苦頭,這挨凍的苦就算是死他也不想再受了。
看到張恪回來,兩眼一眯,盯住了這個敢跟他拼命的狠人。
這小子看起來年紀不大,沒想到竟然比他還狠。
“士信,這裏有沒有郎中,快請過來看看這位受傷的胡子先生。”
張恪懶得看那個瓦崗將,反而更關心那位受傷的大胡子讀書人。
羅士信搖搖頭,“少帥,這裏沒有郎中,得等到明天趕到前面的鎮子上才有。”
張恪來到傷者身邊,一屁股坐下來,仔細查看着他的傷腿。
自己的手藝還沒扔,多年野戰中摸索的接骨技術還不錯,斷骨對得很正,只要安心休養,相信將來不會留下殘疾。
試了試那人的脈搏,平穩有力,看來除了斷腿,應該沒有其他問題。
扭頭看看被扔在一邊的徐世績,“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徐世績一扭頭,根本不搭理他。
張恪也懶得跟他計較,“士信,你現在怎麼樣?四下走動完了,我緩過勁了。”
羅士信嘿嘿一笑,“少帥,我早就沒事了,這就讓人送酒菜過來。”
酒是好酒,菜是硬菜,都是山間的野味,帳篷裏頓時香味四溢。
“少帥,我已經安排人連夜給王寨主送信了,估計明天他就能趕過來。”
羅士信扯下一條兔子腿,看到張恪早就在啃野雞腿,也就自己啃了起來。
徐世績看着兩個人風卷殘雲吃得歡實,自己這肚子根本不受控制地咕嚕起來。
這一天一夜,他只在昨天夜裏被人喂着吃了一塊半生不熟的馬肉,其他時間水米未盡,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一只野雞半只兔子下了肚,再喝上兩壺熱熱的老酒,張恪這才放下了手。
“瓦崗將,報上名來,咱們一起吃肉喝酒,要不然你就繼續餓着。”
張恪剛才聽到了徐世績肚子的叫聲,也看到了他無意識的吞咽動作,知道他是餓狠了,這才停下來問他。
徐世績搖搖頭,“要殺要剮隨你便,休要多言。”
張恪嘿嘿一笑,“說實話,你們瓦崗山有很多英雄好漢,我也是敬佩的。
就拿你來說,布置的那個小陣式,一般人就着了你的道了。
而且關鍵時候你小子敢跟老子拼命,這一點我就特別喜歡。
怎麼樣,要不要脫了賊皮跟着老子幹?”
“賊皮?你是賊還是我是賊?”徐世績轉了轉身子,讓自己舒服一點。
“你們這些當官的,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只管自己享樂快活,你們才是賊!”徐世績盯着張恪,“你就是個小賊。”
張恪一聽樂了,這個理論他更熟悉,也更認可。
“沒錯,你說的對啊。竊鉤者誅,竊國者侯,自古都是這個道理。”
張恪讓羅士信倒了一碗酒喂給徐世績,嘴裏調侃道,
“瓦崗將,你這樣鬧來鬧去只是個竊鉤賊,不如跟着我,做個竊國侯如何?”
羅士信的手一哆嗦,碗裏的酒灑了少許出去。
徐世績聞言也愣住了,這小賊什麼意思?
這樣的話是大逆不道的,就算是他們在瓦崗起事,也沒有人敢這樣說。
大家說的都是替天行道,卻沒有人敢說要改朝換代。
可是這個小賊卻說要做竊國侯,難道不怕被人告上朝廷嗎?
羅士信很快恢復過來,拿碗輕輕一碰徐世績,“快點喝!”
徐世績一個激凌,扭頭看向張恪的眼神已經變了。
張恪拿過一碗酒慢慢喝了兩口,“這鬼老天爺,分明就是不想讓人活了。
恨不得拿根棍子把他捅下來,讓明天有個好天氣,不耽誤咱們趕路奔前程。”
帳篷裏靜悄悄的,只有張恪慢慢喝酒的聲音和徐羅二人越來越急促的喘息聲。
外面的雪撲簌簌地落下來,打在帳篷上面,仿佛在訴說着什麼。
這鬼天氣真的是讓人沒法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