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聲痛苦的呻吟響起,立時驚醒了帳篷裏的幾個人。
張恪扭頭一看,那個斷腿的胡子先生正在緊緊地咬住牙關,努力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經歷過斷腿之痛的張恪知道這種感覺,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鈍痛,真的是讓人生不如死。
張恪看看羅士信,“士信,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羅士信搖搖頭,在沒有麻藥的那個年代,疼痛只能靠硬頂。
“這個人也是可憐,要不是這場大雪,他的馬車也不會掉到土坑裏。”
張恪嘆了口氣,“他現在不宜飲酒,否則能夠醉倒也許是件好事。”
胡子先生的斷腿處正在進行自我修復,飲酒可以加速血液循環,會造成傷口滲液增加,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一絲鮮血從嘴角滲了出來,看得出應該是用力咬牙的結果。
張恪搖搖頭,幹脆地舉起手,準備給他來一記手刀,讓他在昏迷度過這段最痛苦的時光。
沒想到被綁在一邊的徐世績突然出聲了,“等等,我身上有止疼的神藥,給他吃一粒就可以讓他昏睡過去。”
這個倒是讓張恪十分意外,示意羅士信上前爲他解開了繩索。
徐世績晃晃被綁得麻木的手腕,伸手解開大帶,從內衣口袋裏摸出一個小小的銀扁瓶。
打開來,裏面一共有三粒黑色藥丸,有些肉疼地拿出一粒來,小心地把另兩粒放進銀瓶裏藏好。
“好了,你拿一口熱黃酒送服,一會兒就行了。”
羅士信接過黑色藥丸,這東西以前他可沒見過,正在猶豫呢,張恪說話了,“試試吧,將死之人,其言也善,想來他也不會找這個時候害人。”
徐世績沖着張恪白了一下眼睛,自己扯過繩子把自己綁了起來,最後把繩頭伸到張恪面前,示意他打好繩結。
羅士信把藥丸喂給那位胡子先生,沒用多久,那先生竟然真的停止了呻吟,酣然入夢。
張恪愣住了,他幾乎可以肯定,這東西肯定不是什麼好路子。
除了那種東西以外,自然界還沒有找到更神奇的可以讓人迅速忘痛的東西。
“喂,兄弟,可以把尊姓大名告訴我們嗎?”張恪真的好奇了。
徐世績顯然沒有想到張恪會這麼問,剛才他只是被這個胡子先生的毅力所感動,憑着本能想幫他一下而已。
經過這一天一夜的囚徒生活,徐世績已經知道了,眼前這個看起來十分冷峻的少年其實就是張須陀的兒子。
說起來有些諷刺,他拼命設下的圈套,結果沒套着敵人反倒把自己給搭上了。
“在下無名小卒,行不更名,坐不改性,老子叫徐世績。”
徐世績清晰而驕傲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冷冷地看着張恪。
本來好好坐在地上的張恪一聽這個名字,下意識地跳了起來,“你叫什麼?”
話剛出口,大腿上一陣劇痛傳來,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急忙伸手抓住羅士信的胳膊,用力憋住一口氣,好久才回過氣來,扭過頭直直地盯着徐世績,“你說你叫徐世績?”
徐世績冷笑着點點頭,“某家正是徐世績,正是我在大海寺設下了圈套,把你父子全給套了進去,你有種就一刀殺了我。”
徐世績,徐茂公!閻王爺啊,我錯怪你了,你老小子對老子不薄!
張恪哈哈大笑起來,震得帳篷頂上的雪譁譁地滑落下來。
“徐世績啊徐世績,沒想到你也有落到我手上的時候。”張恪看着徐世績,就像是看到了絕代佳人。
秦瓊、程咬金、羅士信,這些歷史上的大牛都還在張須陀陣營裏,沒想到自己出手竟然順手把徐世績給抓來了,老天確實開眼。
隋末爭霸,其實關鍵在於人才。
李唐爲什麼能夠勝利,因爲關隴貴族爲他們提供了源源不斷的人才。
李二爲什麼能夠玄武門取勝,實現貞觀之治,正是因爲身邊有了凌煙閣二十四賢臣。
可是現在二十四賢中有三位就在自己身邊,再加上羅士信,張恪很有信心在這亂世裏好好地爭上一把。
看着張恪色眯眯地盯着自己,徐世績一陣發毛,死他是不怕的,可有些事情是比死更可怕的,比如眼前這位的眼神。
“你......你要幹什麼?”就算昨天跟張恪舉刀賭命,徐世績也沒有這麼害怕。
張恪呵呵一笑,“幹什麼?我要你跟着我,明白嗎?”
“我不會跟着你的,”徐世績大叫一聲,“我生是瓦崗的人,死是瓦崗的鬼!”
呃,沒想到徐世績竟然如此忠於瓦崗。
歷史上,這家夥可是一直頂到李密投降了,才以李密部下的身份降唐,這份忠誠也是難得。
張恪呵呵一笑,徐世績啊,你既然已經落到老子手上了,總要把你磨過來。
“世績,我看你把這麼神奇的藥給這位素昧平生的先生用,說明你是個好人。”
張恪開始展開遊說,“我把他給救了,說明我也是好人。好人就應該互相幫助,你讓我給抓了,是不是應該幫我?”
“別做夢了。”徐世績已經從剛才的惡寒中擺脫出來,掙扎着躲到帳篷的角落裏,“我是不會跟隨你的。”
羅士信聞言大怒,抬腿就要踢過去。
張恪拉了一把,差點摔了個跟頭,羅士信急忙伸手扶着他到旁邊坐下來。
“少帥,這小子如此不知好歹,不如把他扒光了綁到外面的樹上,讓他知道違背你的下場。”
羅士信看着張恪的傷口又沁出血來,不由地怒了。
徐世績嚇了一跳,現在外面是寒冬臘月,要是真的扒光了綁到樹上,用不了一刻鍾,他就得變成冰雕。死他是不怕的,可是凍死真的是太可怕了。
擔心地看看張恪,沒想到張恪竟然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士信,你的提議很好,既然不能爲我所用,自然也不能留給賊人所用。
就依你所請,用徐世績作爲敬獻給山神的禮物,祈禱明天有一個好天氣吧。”
說完咂咂嘴,有些惋惜地搖搖頭,又似乎有些釋然。
羅士信獰笑一聲,上前一步伸手去解徐世績的衣服。
帳篷裏頓時傳來徐世績殺豬一樣的聲音,充滿了恐懼和猶豫。
但是很快,就沒有了聲息。
“我投降,我願意跟隨少帥!”
徐世績滿頭滿臉大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選擇。
原來死到臨頭的感覺竟然如此痛苦,徐世績終於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