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風波已經過去好幾天了,陸宅的生活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然而,蘇暖卻敏銳地察覺到,一些微妙的變化正在悄悄地發生着。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房間裏,蘇暖像往常一樣起床、洗漱、換衣服。但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一種莫名的不安縈繞在心頭。
當她走進客廳時,看到陸宅的傭人們依舊忙碌地打掃着衛生,準備早餐。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可蘇暖的直覺告訴她,這平靜的表象下隱藏着一些不爲人知的事情。
她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豐盛的早餐,卻突然失去了食欲。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晚宴那晚,那些突如其來的爭吵和沖突,讓她至今仍心有餘悸。
盡管陸宅的人們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友善和客氣,但蘇暖卻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感似乎比以前更明顯了。她不知道這是因爲自己的敏感,還是真的有什麼事情在暗中發生。
一整天,蘇暖都在這種若有若無的不安中度過。她試圖讓自己忙碌起來,不去想那些讓人煩惱的事情,但那種感覺卻始終揮之不去。
夜幕降臨,陸宅的燈光漸漸亮起。蘇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她不知道這種平靜還能持續多久,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但她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勇敢面對這一切。
陸廷淵依舊早出晚歸,但偶爾會在早餐時多看蘇暖兩眼,甚至在某天早上,破天荒地評論了一句:“這件衣服比之前那些順眼。”——指的是蘇暖自己用那十萬塊“首付款”在網上買的一件簡單針織衫,價格還不及周女士挑選的那些禮服的一個零頭。
蘇暖當時正喝着牛奶,差點嗆到。這位老板,是在誇她有自己的審美,還是在嫌棄他花錢買的那些衣服?
這天下午,蘇暖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通知她父親下一階段的治療非常順利,並且,賬戶裏的費用充足,讓她不用擔心。護士還特意補充了一句:“蘇小姐,您先生真是體貼,一次性預存了這麼多,還特意囑咐我們用最好的藥。”
掛掉電話,蘇暖愣了很久。她查了一下賬戶,發現陸廷淵不僅付清了之前的費用,還額外存入了一筆足夠支撐父親後續半年康復治療的巨款。
一種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感激,當然有。但更多的是不安。這份“體貼”超出了契約的範疇,讓她不知所措。他們之間明明是一場冷冰冰的交易,他卻一次次用錢……或者說,用錢背後的行動,攪亂她的心緒。
她想起晚宴上他擋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他那句冰冷的維護,甚至想起車上那句淡淡的“表現尚可”。這些細微的舉動,像一顆顆小石子,在她心湖裏激起漣漪。
“蘇暖,清醒點!”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對着鏡子裏的自己說,“他只是在維護‘陸太太’這個身份的臉面,在確保他的投資物有所值。別自作多情!”
爲了轉移注意力,她決定把精力投入到畫畫上。之前接的插畫還沒完工,而且,只有拿起畫筆的時候,她才能感覺到真實的自己。
她向柳媽要了一張小桌,放在房間的落地窗前。這裏光線很好,可以看到花園裏的景色。她鋪開畫紙,沉浸在線條和色彩的世界裏,暫時忘記了豪宅、契約和那個捉摸不透的“丈夫”。
幾天後,蘇暖正在畫一幅關於夕陽的插畫,手機收到一條好友申請。備注是:顧言琛。
她猶豫了一下,通過了好友申請。畢竟對方是晚宴的主人,態度又一直很友善。
顧言琛的消息很快發來:“蘇小姐,冒昧打擾。那天晚宴匆忙,沒來得及多聊。聽說你也喜歡畫畫?”
蘇暖有些驚訝,回復道:“顧先生怎麼知道?”
“那晚看到你手包裏的便籤,上面有鉛筆素描的痕跡,猜的。”後面跟了一個溫和的笑臉表情,“我母親生前也是畫家,所以對這方面比較留意。最近畫廊有個不錯的展覽,有興趣一起去看看嗎?”
這邀請來得突然且直接。蘇暖立刻警惕起來。她現在是“陸太太”,和別的男人,尤其是和陸廷淵有商業往來關系的男人單獨去看畫展,顯然不合適。
她正斟酌着如何禮貌拒絕,顧言琛的下一條消息又來了:“當然,如果方便的話,可以邀請廷淵一起。只是純粹的藝術交流,沒有其他意思。”
對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反而讓蘇暖不好直接拒絕。她只好回復:“謝謝顧先生邀請,我需要問一下陸……廷淵的安排。”
晚上,陸廷淵回來得比平時稍早一些。餐桌上,蘇暖猶豫着開口:“今天……顧言琛先生加了我好友,邀請我們去看一個畫展。”
陸廷淵切牛排的動作頓了一下,抬眼看向她,眼神沒什麼溫度:“你們很熟?”
“不熟!就是晚宴上見過一次。”蘇暖連忙解釋,“他說是看他母親也是畫家,所以……”
“不想去就拒絕。”陸廷淵打斷她,語氣冷淡,“顧言琛沒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離他遠點。”
這是蘇暖第一次聽到陸廷淵用這種帶着明顯防備的語氣評價一個人。
“哦,好。”她低下頭,心裏卻有些疑惑。顧言琛給人的感覺明明很溫和有禮。
就在這時,陸廷淵的手機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眉頭微蹙,隨即對蘇暖說:“明天晚上有個家宴,我母親想見你。準備一下。”
“家宴?”蘇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見家長?這可比公開晚宴壓力大得多!陸廷淵的母親?會是什麼樣的人?
“嗯。”陸廷淵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似乎不想多談,“正常表現就行。柳媽會告訴你注意事項。”
他起身離開餐廳,背影依舊挺拔冷硬。蘇暖卻從他剛才短暫的蹙眉中,感覺到他對這次家宴,似乎也並不期待,甚至……有些棘手?
父親充足的醫療費,顧言琛突如其來的友善,以及即將到來的、顯然不會太愉快的家宴……蘇暖感覺自已仿佛陷入了一張越來越復雜的網。
然而,最令她心煩意亂的並非其他,而是當她聽到陸廷淵那句毫不留情、帶着命令口吻的“離他遠點”時,心中竟像被一道閃電擊中一般,瞬間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感覺。那感覺仿佛是被人在意的竊喜,卻又似乎夾雜着些許不安和困惑。
“完了完了,”蘇暖喃喃自語道,她將臉深深地埋進雙手之中,仿佛這樣就能掩蓋住內心的波瀾,“蘇暖啊蘇暖,你怎麼能這樣呢?你難道真的開始入戲了嗎?”
可是,無論她怎樣自我告誡,那一絲竊喜卻如同燎原之火,在她心頭熊熊燃燒,讓她無法忽視。她不禁開始反思,這場看似荒唐的婚姻交易,難道真的只是一場戲嗎?
而那個買下她一年婚姻的男人,陸廷淵,他的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呢?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像是一個謎團,讓蘇暖摸不透其中的深意。他的心中,到底寫着怎樣的價碼和規則呢?
蘇暖凝視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這座城市的繁華在夜色中被掩蓋,只剩下一片無盡的黑暗。她突然意識到,這座看似華麗的牢籠,其實也不過是她孤獨的囚籠罷了。
第一次,她對這座牢籠的未來感到了真正的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在這場戲裏究竟扮演着怎樣的角色,也不知道這場戲最終會走向怎樣的結局。而那一絲不該有的期待,就像夜空中的微弱星光,雖然渺小,卻始終在她心頭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