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那次靜謐而深刻的互動之後,蘇暖和陸廷淵之間的關系,進入了一種心照不宣的甜蜜期。他依然忙碌,但會準時回家吃晚飯,餐桌上偶爾會聊幾句工作趣聞或問她畫畫的進展。她不再小心翼翼地扮演“陸太太”,而是漸漸放鬆,偶爾甚至會跟他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陸廷淵雖然回應依舊簡潔,但眼神裏的柔和與縱容,是騙不了人的。
這天晚飯後,陸廷淵遞給蘇暖一個深藍色的絲絨首飾盒。
“明晚有個慈善拍賣晚宴,需要你陪我出席。”他語氣平常,仿佛在交代一項普通工作。
蘇暖打開盒子,裏面是一條鑽石項鏈。主鑽是一顆色澤純淨、切割完美的梨形鑽石,周圍鑲嵌着細碎的粉鑽,在燈光下流光溢彩,美得令人窒息。即便是對珠寶不太了解的蘇暖,也看得出這條項鏈價值不菲。
“這……太貴重了。”蘇暖有些遲疑。之前周女士準備的那些首飾,雖然也是名牌,但和眼前這條顯然不是一個級別。
“配你明晚的禮服。”陸廷淵言簡意賅,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頸上,頓了頓,補充道,“而且,陸太太第一次在正式慈善場合亮相,需要一點‘分量’。”
他這話說得含蓄,但蘇暖明白其中的含義。這種級別的慈善晚宴,匯聚了真正的頂級名流和媒體,她佩戴的珠寶,某種程度上也代表着陸家的臉面和陸廷淵對她的重視程度。這條項鏈,就是他要傳遞給外界的一個明確信號。
心裏劃過一絲暖流,又夾雜着些許壓力。她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第二天晚上的慈善晚宴,規模和氣場遠非之前的酒店開幕酒會可比。舉辦地是本市歷史悠久的美術館,紅毯兩側媒體雲集,閃光燈幾乎將夜晚照成白晝。
當陸廷淵攜蘇暖出現時,引起的轟動遠超以往。蘇暖穿着一條香檳色的吊帶長裙,款式簡約優雅,而頸間那條璀璨奪目的鑽石項鏈,瞬間成爲了全場焦點。記者們的鏡頭瘋狂地對準她,或者說,是對準她頸間那顆象征着財富與地位的巨鑽。
陸廷淵一如既往地從容,挽着蘇暖的手臂,坦然接受着各方的注目禮。他偶爾會側頭低聲與她耳語一兩句,姿態親密自然。蘇暖努力保持着得體的微笑,感受着頸間鑽石沉甸甸的重量,以及他手掌透過布料傳來的、令人安心的溫度。
進入宴會廳,寒暄應酬自是少不了。不少之前對蘇暖持觀望或輕視態度的人,在看到那條項鏈後,態度都明顯熱絡恭敬了許多。蘇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這個圈子裏,某些無聲的“語言”是多麼現實和直接。
期間,她不可避免地遇到了顧言琛。他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微笑着向他們打招呼,目光在蘇暖的項鏈上停留了一瞬,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但很快便恢復了自然,與陸廷淵聊起了商業上的事情。
蘇暖注意到,林薇薇也在場,遠遠地看着他們,眼神裏的嫉妒幾乎要噴出火來,但在這種場合,她也不敢造次。
拍賣環節開始後,陸廷淵帶着蘇暖在第一排的位置坐下。拍品多是些古董藝術品和名貴珠寶,競價激烈。陸廷淵似乎對一幅現代油畫很感興趣,舉了幾次牌。
蘇暖對拍賣不太懂,安靜地坐在旁邊。當拍賣師展示下一件拍品——一套來自意大利古老工坊的、精美絕倫的彩虹寶石手繪顏料禮盒時,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一下。那套顏料色彩之豐富、包裝之精美,簡直是每個畫家的夢想。但她也知道,這種收藏級的拍品,價格定然不菲。
她只是純粹欣賞地看着,並沒多想。起拍價不低,競價的人卻不少。眼看價格一路攀升,蘇暖心裏暗暗咂舌。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坐着的陸廷淵,忽然舉起了手中的號牌,聲音平靜無波地報出了一個遠超當前競價的高價。
全場靜默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連拍賣師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激動地落槌:“成交!恭喜陸先生!”
蘇暖驚訝地轉頭看他。他……拍下了那套顏料?爲了她?
陸廷淵側過頭,對上她震驚的目光,語氣淡然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看你好像挺喜歡。”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感動瞬間將蘇暖淹沒。他不是在炫耀財富,他只是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她一個細微的眼神,然後便毫不猶豫地滿足了她甚至未曾說出口的願望。這種被人在意、被人珍視的感覺,比頸間那顆冰冷的鑽石,要溫暖千萬倍。
晚宴結束後,回去的車上,蘇暖還沉浸在那種不真實的幸福感裏。她摸着放在膝上的那個裝着顏料禮盒的精致木匣,感覺像做夢一樣。
車子駛入陸宅車庫,四周安靜下來。陸廷淵先下車,爲她打開車門。蘇暖抱着木匣下車,站在他面前,仰頭看着他,夜色中,他的眼眸深邃如星海。
“謝謝你……廷淵。”她第一次,鼓起勇氣,叫了他的名字。聲音很輕,卻帶着真摯的情感。
陸廷淵身形微頓,低頭凝視着她。車庫昏暗的燈光下,她仰着小臉,眼睛亮晶晶的,裏面盛滿了感激和一種他越來越熟悉的情愫。頸間的鑽石在她白皙的肌膚上閃爍着冷光,卻不及她眼中光彩的萬分之一。
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伸出手,不是去接她懷裏的木匣,而是用指腹,輕輕摩挲着她脖頸上,因爲佩戴項鏈而微微泛紅的那一小片皮膚。他的指尖溫熱,帶着薄繭,觸感清晰而曖昧。
蘇暖渾身一顫,心跳驟然失序。
他的目光從她的眼睛,緩緩移到她的唇瓣,眸色漸深。周圍空氣的溫度仿佛在悄然升高。
然而,就在蘇暖以爲他會吻下來的時候,他卻只是俯下身,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輕柔而持久的吻。比山莊那晚的額頭吻,更多了幾分纏綿的意味。
“禮物而已,你喜歡就好。”他直起身,聲音低沉沙啞,牽起她的手,掌心滾燙,“回去吧。”
蘇暖被他牽着,一步步走向燈火通明的別墅。額頭上他親吻的地方,和被他緊緊攥在掌心的手,都像是被烙下了印記,滾燙得讓她無法思考。
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徹底不一樣了。這條鑽石項鏈,或許是她作爲“陸太太”的盔甲。但他爲她拍下的那套顏料,和他此刻掌心傳來的溫度,才是真正叩開她心門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