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雅若在仲天駿的住所暫住了一晚。那一晚,她睡得並不踏實,但比起在自己公寓裏的提心吊膽,這裏至少給了她久違的安全感。
第二天,仲天駿體貼地沒有提及昨晚的狼狽,只是如同往常一樣,詢問她是否休息得好,並準備好了早餐。
餐桌上,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經歷了昨晚的情緒崩潰和近乎坦誠相對的談話,歐雅若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感激、愧疚、以及那一絲悄然滋生的依賴和心動,交織在一起,讓她坐立難安。
她偷偷抬眼看他,他正安靜地吃着早餐,舉止優雅,神態平和,仿佛昨晚那個如同守護神般出現、對她說了那番撼動人心話語的人,只是她的幻覺。
“那個……”歐雅若放下牛奶杯,聲音有些幹澀,“昨晚……謝謝你。還有……之前的事情,也謝謝你。”
仲天駿抬起頭,對她溫和地笑了笑:“不用總是道謝。我說過,這是我願意做的。”
他的笑容依舊溫暖,但歐雅若敏感地察覺到,那溫暖之下,似乎多了一絲謹慎和……等待。他在等待她的回應,等待她走出下一步。
這讓她剛剛有些鬆動的心,又瞬間縮了回去。不行,她還是害怕。天駿的守護和理解讓她感動,但前世的慘劇依然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她不能因爲一時的軟弱和感動,就將他再次拖入可能的危險之中。
她需要時間。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一切,需要時間去確認,靠近她是否真的不會帶來厄運。也需要時間……去處理好歐耀明這個最大的隱患。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抬起頭,迎上仲天駿的目光,語氣努力維持着平靜和疏離:“總經理,您的幫助和理解,我真的很感激,無以爲報。但是……”
她頓了頓,艱難地組織着語言:“但是,我希望……希望我們之間的關系,能夠保持在……朋友的界限內。只是朋友。”
說完最後四個字,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看到仲天駿臉上的笑容凝固了,那雙總是盛滿溫和的眸子裏,清晰地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是深深的失落和……受傷。
他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很久。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靈魂,看清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歐雅若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她幾乎要在他這樣的目光下潰敗,想要收回那些傷人的話。
但最終,她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強迫自己與他對視,不露出一絲破綻。
“……朋友?”良久,仲天駿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苦澀,“所以,即使到了現在,即使我知道了所有事情,你依然……只想和我做朋友?”
他的質問,像一把鈍刀,在她心上反復切割。
“是。”歐雅若聽到自己冰冷而堅定的聲音響起,“只是朋友。這樣……對彼此都好。”
對彼此都好。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個決定,讓她心如刀割。
仲天駿沒有再說話。他低下頭,默默地吃完了盤中最後一點食物,然後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當他再次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恢復了慣常的平靜,只是那平靜之下,帶着一種令人心碎的疏離。
“好。”他點了點頭,聲音恢復了平穩,卻不再有溫度,“我尊重你的決定。”
他站起身:“我讓司機送你回去。至於你父親那邊,我會派人盯着,不會讓他再騷擾你。你……放心。”
說完,他不再看她,轉身離開了餐廳。
看着他決絕離開的背影,歐雅若癱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用力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成功了。她又一次推開了他,用最傷人的方式。
可是,爲什麼心會這麼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痛上千百倍。
“天駿……對不起……”她在空無一人的餐廳裏,喃喃自語,“再給我一點時間……求求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只是,她不知道,她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猶豫和恐懼。而被她一次次推開的仲天駿,他的耐心和愛意,又能持續多久?
“只是朋友”這四個字,像一道深深的鴻溝,橫亙在了兩顆剛剛靠近的心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