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鬼市入口 - 隕落涯深處
那片光滑如鏡的漆黑磐石地面,竟無聲無息地向下塌陷,顯出一個深不見底、寒氣森森的洞口。
洞口邊緣,殘留着扭曲斷裂的粗大鐵鏈和鏽蝕齒輪,無聲訴說着塵封的歲月。
一股裹挾着泥土腥氣、陳年屍骸腐朽味與劣質迷香的陰風,自深淵之口噴薄而出,
風中似有無數竊竊私語,卻又難以捕捉真容,只覺耳膜嗡鳴,心神不寧。
秘道,洞開
“走!”
姜離虹一聲低喝,身形如鬼魅煙雲,率先縱身投入那翻騰的黑暗,瞬間被吞噬,了無痕跡。
樓御風眼神一凝,左手如電,已扣住非鳶腕脈命門,沉聲道:
“跟緊!”
話音未落,兩人身影已化作一黑一素兩道疾電,緊隨其後沒入那深不見底的巨口。
江子涵與君小塵對視一眼,彼此眼中皆是凝重與決然。
“媽的,龍潭虎穴也得闖一闖!”
江子涵啐了一口,反手拔出厚背流雲刀,刀環在寂靜中發出一陣令人心悸的低鳴。
君小塵則深吸一口氣,握緊了腰間“清風”古劍的劍柄,劍雖未出鞘,一股清冽的寒意已隱隱透出。
兩人不再猶豫,同時提氣,身如離弦之箭,悍然投入那片未知的黑暗!
墜!
腳下忽地一空,強烈的失重感洶涌襲來。
耳邊是呼嘯的、帶着濃重溼氣的罡風,
其間混雜着鎖鏈拖曳、機括轉動、
以及遠處隱隱傳來的、意義不明的嘶吼與低語,攪得人氣血翻騰。
眼前光影錯亂,無數破碎的幻象在急速下墜中飛掠而過,仿佛是這秘道深處積壓了百年的怨氣與秘密:
傾頹的巨大石柱、
猙獰的獸首雕刻、
染血的殘破戰旗、
堆積如山的碎裂兵器……光影交錯,直欲將人的理智拖入深淵。
不知墜落了多久,一瞬?亦或永恒?
腳下猛地一沉,踏在了冰冷堅硬的石地上。
失重與混亂的撕扯驟然消失。
眼前景象豁然一變,陷入一片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的詭譎。
他們站在一條異常寬闊、由巨大青石鋪就的“街道”上。
街道兩旁,是連綿不絕、形態奇詭扭曲的“屋舍”。
有的像是用巨大的、半風化的獸骨和黑鐵強行鉚合而成,縫隙裏滲出幽幽的綠色磷火,照亮門楣上懸掛的、不知名猛獸的幹枯頭顱;
有的如同倒扣的巨船殘骸,腐朽的船板下吊着風燈,燃燒着散發異香的油脂,昏黃的光暈搖曳不定,映照出其中影影綽綽、裹在厚重鬥篷裏、進行着無聲交易的詭異身影。
穹頂高遠,深陷於永恒的黑暗,只有幾縷不知從何處滲下的慘綠水光,如同垂死的苔蘚,在冰冷的石壁上緩緩流淌,投下昏慘慘、令人心悸的光影。
空氣中混雜着濃烈刺鼻的鐵鏽、屍蠟、劣質迷香與新鮮血腥交織的惡臭,令人欲嘔。
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卻死寂得如同墳場!
絕大多數身影都裹在寬大厚重的漆黑油布鬥篷或灰敗麻衣中,面容深藏於兜帽的陰影之下,
偶爾露出的手蒼白枯槁如雞爪,或是布滿詭異的刺青,
又或是鬥篷縫隙裏閃動着野獸般冰冷、警惕的光芒。
他們無聲地穿梭,在那些散發着不祥氣息的攤位前駐足,用各種匪夷所思的“貨物”進行着沉默的交易:
幽光吞吐的奇異礦石、
密封陶罐中浸泡着不知名毒物的藥酒、
纏繞着銅鏽和血漬的古老兵刃、
散發着奇異藥味的幹枯根莖、
甚至是一卷卷字跡模糊、材質特殊的羊皮卷軸。
此地無有吆喝,唯有壓抑到極致的、用暗語進行的低語、錢幣或器物碰撞的輕微脆響,以及一種浸透骨髓、凍結血液的冰冷死寂。
這便是鬼市,生人勿近,魑魅橫行的禁忌淵藪!
非鳶的身體驟然繃緊,纖薄的背脊挺直如劍。
之前作爲一名頂尖的刺客和情報販子,她敏銳的直覺在此刻被放大到極致。
那些看似平靜的黑袍之下,翻滾着濃稠如實質的惡意、貪婪與殺機;
那些交易的“貨物”上,散發着令人不安的危險氣息;
甚至連腳下踩着的冰冷石板,都仿佛浸透了無數不爲人知的秘密與污穢。
她不由自主地向樓御風靠得更近,衣袖幾乎貼上他堅實而溫熱的臂膀,仿佛那是這片死寂冰原中唯一的錨點。
“直娘賊……”
江子涵倒吸一口寒氣,饒是他膽大包天、殺人如麻,也被眼前這詭譎壓抑到極致的景象震得頭皮發麻,按在流雲刀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刀環因主人的緊繃而發出微不可聞的“嗡嗡”低鳴,
“真他娘的是……開了眼了!這鬼地方比閻王殿還邪性!”
君小塵臉色亦是微白,握着“清風”劍柄的手指因用力而指節泛青。
君家百年寒鐵千錘百煉的寶劍在他鞘中不安地低鳴震顫,清越的劍吟在此地顯得格格不入,仿佛感應到了鋪天蓋地的陰邪之氣與潛伏的殺機。
樓御風眼神如萬載寒冰,銳利如刀鋒的目光迅速掃過周遭扭曲的建築與無聲的“行人”。
他的內力感知在此地受到了奇異的壓制,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無形的壁障阻隔着,只能勉強覆蓋身周數丈之地。
千面狐姜離虹那獨特的、混雜着硫磺與草藥的氣息,在此地徹底斷絕,如同泥牛入海,無跡可尋。
“姜離虹?”他沉聲喝問,聲音不高,卻帶着一股穿透死寂的鋒銳,如同金鐵交鳴,
在詭異的街道上蕩開微瀾,引得附近幾個裹着鬥篷的身影微微側目,兜帽下的目光冰冷地掃來,旋即又漠然地移開。
就在此時——
非鳶猛地攥緊了樓御風的衣袖。力道之大,幾乎要撕裂那堅韌的錦緞。
樓御風周身氣機瞬間繃緊如滿弓。
他霍然轉頭,順着非鳶那驚悸的目光所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