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門“叮咚”一聲，冷風灌入。
江寶宇那句“歡迎光臨”卡在喉嚨裏，像吞了塊冰。
門口站着的人，身形挺拔，黑色大衣裹着寒氣。
是何治！
四目相對，空氣凍結。
何治的目光像探照燈，掃過江寶宇身上的工服，定格在他腳邊探頭探腦的小灰貓。
“你還有心情養貓？”
江寶宇臉上的職業假笑瞬間凍僵，他低下頭，抓起抹布用力擦着毫無灰塵的櫃台。
“何總，稀客，買煙還是買酒？你隨便看看哈。”他聲音幹澀，努力裝平靜，尾音卻泄露出一點喜悅。
何治沒理他的問題，一步步走近。
夜晚呼吸聲格外清晰。
他停在櫃台前，居高臨下地看着那顆低垂的腦袋。
在搬貨的店員躲在一邊看他們對持，心想：江寶宇果然不是一般人！
“爲什麼不回家？”他聲音低沉。
“家？”江寶宇嗤笑，依舊不抬頭，擦櫃台的力度更大了，手指關節泛白。
“何總記性真差！您金口玉言讓我‘好好待着，不準亂跑’，我這不找地方‘待着’呢？便利店挺好，管飯……打折的。”
他刻意加重“待着”兩個字，滿是諷刺。
“你在這裏做什麼？”何治的聲音冷了下來。
“打工啊，何總，”江寶宇終於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眼神疏離又疲憊，“不然呢？等着餓死？哦，還得養它。”
他用下巴點了點紙箱裏的小貓。
小貓似乎感受到緊張氣氛，“喵~”了一聲，警惕地看着何治。
何治的視線再次落到那江寶宇身上，眉頭皺得更緊。
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壓抑着什麼。
“跟我回去。”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江寶宇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憑什麼？！何治！老子不是你養的狗！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被你當衆羞辱完，再灰溜溜跟你回去？我他媽不要臉的嗎？！”
【警告！目標厭惡值波動！生命值-1！】系統適時提醒。
“你……算了，你自己回家吧，那才不是我家，我江寶宇四海爲家，我要臉行了吧！”他妥協般不想再搭理何治。
“臉？”對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江寶宇，你跟我談臉？穿着這身破爛，在這種地方伺候人，懷裏抱着垃圾堆撿來的貓，就是你要的臉？”
他往前傾身，幾乎隔着櫃台逼視江寶宇：“還是說，你覺得被保安像扔垃圾一樣扔出去，露宿街頭，更體面？”
他的目光掃過江寶宇明顯清瘦的臉頰和眼底的青黑。
“或者，你指望靠這點工資養活你自己和這只……貓？幾天？一個月？然後呢？帶着它一起餓死橋洞？”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扎在江寶宇最不堪的現狀上。
他張了張嘴，想反駁，但何治戳中了他無法回避的殘酷現實——沒錢。
他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小貓，小家夥正仰着腦袋，碧綠的眼睛依賴地望着他。
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個刺目的【118】。
沒有錢，別說續命，連這只撿來的小東西都護不住。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冰冷的清醒瞬間澆滅了他的怒火。
是啊，他拿什麼跟何治硬氣？拿這條快沒的命？還是拿這只剛找到依靠的小貓？
何治看着他瞬間灰敗下去的臉色，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快的復雜情緒。
他直起身，恢復了慣有的冰冷掌控：
“兩條路，一，現在跟我走，這只貓……可以一起帶回去。”他嫌惡地瞥了一眼紙箱。
“二，你繼續留在這裏打工，然後看着它餓死，或者……被車撞死。”
他加重了最後幾個字。
何治他要是想拿走了小貓的命，易如反掌，就像他什麼都沒做，一個成年男人就死皮賴臉跟了他三年。
小貓像是聽懂了危險，往江寶宇懷裏縮了縮，輕輕“喵嗚”一聲。
這聲微弱的叫聲成了壓垮江寶宇的最後一根稻草。
“行啊，何總。”他扯出一個笑，聲音沙啞，“您是大金主，您說了算。”
他不再看何治，彎腰把小貓連同紙箱一起抱了起來。
動作笨拙，卻帶着一種決絕的保護姿態。
“走吧，”他抱着貓箱，繞過櫃台，徑直走向門口，透着一股悲壯的認命。
“回您的鐵籠，當狗嘛，總比餓死強，對吧？”
何治看着他抱着貓箱、頭也不回地走出便利店。
那句“當狗”像根刺扎進他心裏，讓他莫名煩躁，他陰沉着臉，大步跟了上去。
黑色的豪車無聲地滑到路邊，司機下車，恭敬地拉開後座車門。
江寶宇抱着貓箱，沒有絲毫猶豫，彎腰鑽了進去。
何治隨後坐進他旁邊，“砰”地關上車門，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車廂裏很安靜，只有小貓在紙箱裏不安地動來動去，發出細微的窸窣聲。
何治緊抿着唇，側臉線條冷硬。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似乎想說點什麼，但看着江寶宇抱着紙箱，所有的話又堵在了喉嚨裏。
江寶宇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手指無意識地摳着紙箱邊緣。
何治刻薄的話還在耳邊回響，像冰冷的鞭子抽打着他僅剩的自尊。
“金主……”他在心裏自嘲地咀嚼着這兩個字。
沒錢，連只貓都護不住。
沒錢，連露宿街頭都撐不了幾天。
沒錢，更別提什麼續命任務，什麼五感剝奪……都是狗屁！
何治是恨他，羞辱他，把他當狗。
但何治有錢，有很多很多錢。
能讓他暫時不用餓死，能讓這只傻貓有口吃的，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手腕上的【118】在昏暗的車廂裏幽幽發亮。
死？他不想死，至少現在不想。
他還沒活夠，還沒看到何治這個混蛋傷心的樣子，雖然可能永遠看不到，還沒把小貓養胖……
系統任務，讓何治愛上他？
江寶宇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
愛？太奢侈了。
他現在只想活命，而何治，就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能讓他活下去的“金主爸爸”。
攻略？行啊，換種方式攻略。
不就是舔嗎？不就是裝孫子嗎？爲了活命，爲了小強，他江寶宇豁出去了！
“何治，”他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依舊看着窗外，“別墅有貓糧嗎？或者……我明天去買點？記你賬上。”
何治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下意識回答：“……張霖會安排。”
“哦。”江寶宇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他眼裏就像只有小貓，不再和何治有接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