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聿很有先見之明，沒有開昨天的車過來，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一輛皮卡車，正好放下林野的東西。
兩個大大的行李箱，拿報紙包好的富貴竹和花瓶，兩箱書籍，養蛇的器具，人體模型（頭骨分離版），器官模型……
林野坐在副駕座，抱着兩條蛇和那束粉荔枝，心裏滿滿當當的，愉快地奔向新生活。
青檀一中旁邊的小白樓，曾經一度是林野和徐諾少女時代，關注的焦點之一。
那時候小白樓的院子裏種滿了玫瑰花，院子裏還有秋千，風鈴，房子裏會飄出動人的鋼琴聲。
雖然學鋼琴的人很多，但彈得這麼好的卻不多見。
偶爾小白樓一樓的窗簾會拉開，她們會看到一個美麗優雅的女人站在窗邊，穿着寬鬆舒適的長裙，海藻般的長發慵懶地散在身後。
比電視裏的明星還漂亮。
剪剪花，喝喝茶，曬曬太陽，日子實在愜意。
那就是裴聿傳聞中的母親，蘇櫻，本地小有名氣的鋼琴家，青檀一中的校友會上有她的名字，青檀一中六十周年時，來了很多各領域傑出校友代表，蘇櫻也在其中。
也是那一年，學校特意安排了裴聿上台表演鋼琴獨奏，那時候大家才知道，原來裴聿不是書呆子。
他居然還會彈鋼琴！
而且彈得很好，李斯特的《鍾》那麼難的曲子，他彈得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那一年裴聿上高一，自此一戰成名，成了校草。
那時候林野還不是他的毒唯。
只是很羨慕住在小白樓裏的人，許酈整天抱怨這抱怨那，一直想換個大些的商品房，不用一家五口擠在八十平的小三居裏。
因爲只有一個衛生間，有時候上廁所都要排隊。
林野高中時候就無數次想過一個問題——住在小白樓裏的人，是不是沒有煩惱。
裴聿，會有煩惱嗎？
沒想到，十二年後，她居然住進來了。
只是……
裴聿將她的東西從車廂搬出來，看見她站在門口發呆：“怎麼了？”
小白樓變了。
院子裏空空落落的，地是剛翻過的，秋千架看起來不堪一擊，風鈴的鈴鐺不見了，只剩一個空空的外殼。
房子的白色外牆有些發黃，有些地方的牆皮還脫落了，整個房子像一張褪色泛黃的老照片。
“房子太久沒有住人，有些舊了。我上個月剛回來，院子裏的草最近才除掉的。”
他解釋道，又補充了一句：“我在市區還有一套房子，一百五十多平，是新房子，你要是不喜歡這裏，我們去那裏住也行。”
林野：“不用，這裏離我工作的地方很近，比較方便。”
雖然是舊了些，可到底是老城區的核心地帶，寸土寸金的地方。
輪不到林野來嫌棄。
裴聿還想說什麼，轉念想到那套平層離林野工作的地方確實稍遠一些，便沒再說話，拎着箱子走了進去。
房子裏面保養得很好，大理石地磚，古典配色的家具，正廳的窗邊放了一架白色的斯坦威三角鋼琴，用白布蒙着。
很小資情調的小房子。
只是不知爲何，總覺得有些冷清。
“樓上樓下都有兩間臥室，你想住哪間？”
“一樓就好。”
她想着，自己工作比較忙，經常加班出差什麼的，住樓上不太方便。
她大大咧咧慣了，住樓上，怕會吵到裴聿。
“我也住一樓，住在左側的房間。那你住右側吧。”
林野點點頭，一左一右，中間正廳隔着，也算互不打擾，挺好的。
剛將東西放好，林野手機響了，是同事陳俊生發來的微信。
「青山縣殯儀館，一個小時後出發」
又要出差。
林野趕忙拿起外套和包包：“裴聿，我先走了，這些東西你先別管，我自己回來慢慢歸置收拾。”
裴聿見她走得急，送她出去，問道：“出什麼事了？”
“工作上的事，要去一趟青山縣殯儀館。”
“青山縣在哪裏？”
“離江城差不多兩百多公裏，我先打車回鑑定中心取工具，當天去當天回。對了，我今天可能回來比較晚，你不用等我，給我留個門就行。”
“那我送你去鑑定中心吧。”
裴聿連衣服都沒換，開車送她到鑑定中心，沒有開那輛皮卡，換了昨天的車，拿車鑰匙時，想到什麼。
“這是家裏的備用鑰匙，你拿着吧。等過段時間，我把門鎖換成密碼鎖。”
林野愣了兩秒才想起來他們結婚了，但嘴上還是說了一聲謝謝。
“一家人，不說這些。”他很客氣。
車程很近，兩人都沒說話。
裴聿目送她進去後，就開車離開了。
林野進辦公室時，險些撞見陳俊生。
“我去，你今天怎麼這麼快。”
小白樓離鑑定中心只有不到十公裏，開車只要十分鍾。
以前林野坐地鐵過來，至少要四十分鍾。
“我結婚啦，搬家了，新家離這裏很近。”
說起這個，陳俊生還是很驚訝：“你真的結婚了？”
林野喝了口水，“你沒看我朋友圈嗎？都官宣了。”
陳俊生一臉較真：“那真的不是你在網上找到模特拼的圖嗎？”
林野一口水險些要吐出來，轉念又想，裴聿確實長得太端正了，頭骨飽滿，三庭五眼分布均勻。
劍眉星目，高鼻梁薄嘴唇。
確實是……不像現實生活中的人。
“我有病啊，我p圖意義在哪裏？”
陳俊生還是一臉驚嘆：“所以現實中，真的有人長那樣？”
林野把臉湊過去：“現實中有我這樣的大美女，爲什麼不能有我老公那樣的大帥哥？少見多怪。改天我帶出來，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人類高質量男性。”
陳俊生：“這是個貶義詞。”
林野：“那是你沒見過裴聿，他可以讓這個詞變成褒義詞。”
兩人沒有閒話很久，着手開始做出差的準備工作。
陳俊生也收起玩笑神色，開始給林野說這趟出差的大致情況。
“燃氣爆炸。”
林野一聽這四個字，腦仁已經開始疼起來，做法醫這幾年，最怕的就是：
火中燒；
水上漂；
空中跳；
土裏埋。
排名不分前後，各有各的可怕。
這幾種情況，林野都遇到過，迅速往整理盒裝解剖用的工具，防護服等工作器材。
開車要三個多小時，爲了保存體力，林野上車就開始睡。
到青山縣時，已經是下午五點。
林野睡飽了，下車撐了個懶腰，稍微活動活動，拎着工具箱進了殯儀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