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皇後娘娘是心血來潮到的皇林寺,且不說臣妾如何未雨綢繆猜到。”
“便真知曉了,臣妾也只認爲您在屋中,哪裏會得知您與許妹妹在一處?”
“可既然皇嫂來了,爲何不派人來知會本王?還不是存了私心?”楚朝然的語氣有些鬆動。
池扶楹言辭懇切,“王爺,皇後娘娘聽聞您不舒服,根本不讓人去打擾。”
“奴才們都聽到了,您盡可去問的。”
說着,她眼睛通紅卻還一臉決然的看着楚朝然,“不過您說得對,臣妾也確實有私心。”
“您近幾日禮佛的辛苦,臣妾只想着既然皇後娘娘發話了,您便可以多歇息會兒。”
“本想在娘娘用過午膳後再知會您,沒想到臣妾的這點私心竟引來了塌天大禍。”
“確實是妾身的錯,還請您責罰。”
而後俯身拜下,一副任人處置的模樣。
“你呀,”楚朝然嘆了口氣,隨即將她扶起,“本王只是問問,何苦這般正式?”
池扶楹的臉上依舊帶着淚水,聲音哽咽,“臣、臣妾別的不怕,只怕被您因此厭棄了……”
楚朝然趕忙將她半摟在懷中,“莫哭,今日見你與皇嫂同來,自然覺得是你告的密,一時竟遷怒了。”
“只要王爺信任臣妾,臣妾便無憾了。”
二人又話了幾句家常,池扶楹才在楚朝然的依依不舍中回了東俸院。
忙活了一天,終於躺到了床上。
夜色已深,窗外花影斑駁,透過青帳看向滿園影影綽綽的白玉蘭,池扶楹不由得笑了。
皇後愛玉蘭,貴妃愛月季。
如今貴妃受寵,皇城中種遍了月季,只餘皇林寺這清幽之地仍有滿院玉蘭。
三月是花季,她不過是將寺中的玉蘭折了幾枝送到了椒房殿。
又暗示今年玉蘭早開,想來盛開不會超過半月。
果然,第十日便將皇後引了來。
至於不知皇後行程,那更是個笑話。
貴人們出行,奴婢們哪裏真敢不來告知準備,不過是順着主子心意,不讓主子知道罷了。
池扶楹昨日便從大管事處知道了榮嵐夕要來,榮嵐夕下午閒逛覺得一切都舒服,只是因爲衆人早已按其喜好布置好了而已。
雖爲佛門重地,但在天子腳下,不免得要沾染些俗世的塵埃了。
至於那兩位更簡單。
池扶楹既然知道楚朝然會以身子不適爲由與許子宜廝混,那只要在合適的時機稍微鼓動下許子宜,讓其來請安王,那麼楚朝然自然會借口離開。
甚至怕二人嬉笑的聲音太小,榮嵐夕聽不到,許子宜才在前幾日收到了附近莊子上孝敬的風箏。
那風箏造型古樸,材料與制作卻十分精良,配得起她的身份。
最主要是,風箏以水墨畫成,只有那林間起舞的少女用朱筆點綴,像極了她翩翩起舞的樣子。
其實池扶楹本還未對二人放風箏報以完全的信心,她有得是方法引榮嵐夕進院。
只是沒想到許子宜那個蠢貨,竟真在寺中放了起來。
有恩必償,有仇必報,既然許子宜敢搶院子,那她近日都不要出院子了。
接下來的幾日,終於平靜了許多。
經過此事,再沒人敢多生事端,唯恐招來訓斥。
池扶楹倒愜意了許多,雖經過了重生,又收到黃符,但她對神佛之事依舊是敬而遠之的態度。
世間苦楚的人那樣多,菩薩又怎能每一個都來度化。
人貴自救,這才是池扶楹遵循的準則。
明日便要回府了,安頓好一切,在回東俸院的路上,卻遇見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娘娘萬安,”秦煙蘿帶着丫鬟丹緹正在賞花,見到池扶楹,施施然的上前行禮。
除接受請安外與這人未有過深交,池扶楹只詢問道:“夜深露重,秦庶妃怎的不去歇息?”
“臣妾是想着,回府後見不到如此絢爛的玉蘭了,一時賞花誤了時辰,還請娘娘勿怪。”
池扶楹眉頭一挑,“庶妃喜愛玉蘭,待回府後,本妃命人采買些種在你的溪嵐軒便是了。”
“多謝娘娘體恤,不過不必了。臣妾並非癡迷玉蘭,只是感慨花開花謝,世事無常罷了。”
“秦庶妃年紀尚小,倒還不必這般傷懷。”
秦煙蘿如今只有二十,仍在美好的年歲。
但她卻搖搖頭,“心境與年紀無關,臣妾只是感慨,往日滿城玉蘭,今日卻皆爲月季。”
“可玉蘭畢竟盛開過,但妾身這種不明之花,卻是永遠也見不了天日。”
“庶妃慎言,”池扶楹正色,“有些事不是你能議論的。”
秦煙蘿莞爾一笑,“妾身知道娘娘不是那種人,才敢與您說。”
她又恢復成了哀傷的模樣,“娘娘,臣妾自入府便不受寵愛,此生亦沒有太大志向。”
“不求榮華富貴,只求能在王府安身立命,安穩的度過此生,還望您成全。”
隨即便要跪下。
池扶楹上前扶住了她,“庶妃身子弱,這樣深的夜你受不住,還是回房去罷。”
看着秦煙蘿有些失望的神色,池扶楹又道:“只要安分守己,王府永遠會有庶妃的一席之地。”
此夜,秦煙蘿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第一抹喜色。
送走了人,錦籜輕聲問:“娘娘,秦庶妃今日可是真心的?需要奴婢去查些什麼嗎?”
“虛情或假意不重要,更不必爲此費心,人生的路最終皆是各走各的,自己的因果只能自己承受。”
“況且,”池扶楹停住了腳步,轉身摸了摸錦籜的鬢發,“王府中的女人沒一個省油的燈,虛與委蛇、口腹蜜劍才是常態,沒什麼人是真正值得信任的。”
“錦籜,你還有得選。”
錦籜目光堅定地回看池扶楹,“姑娘,奴婢永遠信任您,也永遠跟着您。”
“這是奴婢的因果,奴婢絕不會退縮。”
春風依舊冷冽,但所有人都知道,溫暖的夏日要來了。
王府中的女人,不過是西風壓倒東風,亦或是東風壓倒西風。
如今許子宜被禁足,這後宅的風向自然就轉變了。
“妾身是真心依附,還望娘娘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