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葉玲來接她了。
祝歡很意外,畢竟這些時日她特意交代了不用人接。
接過陳序淮遞來的書包,兩人分道揚鑣。
那個清瘦少年要去的是老舊小區,回到他的筒子樓,因爲年久失修,黃色的牆皮都脫落了許多。
和祝歡的生活是天壤之別,如果不是恰好成爲同學,他或許永遠都見不到祝歡這樣的人。
明亮、鮮活、生機勃發。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成爲了陳序淮夢裏遙不可及的人。
葉玲打開車窗,疑惑地凝視和祝歡同行,從學校裏出來的另一個人。
這情報不對啊。
每天偷偷開車跟在祝歡後面護送她回家的司機說,祝歡這些天一直和一個小姑娘一起走。
兩個人有說有笑玩的很好,葉玲本來挺欣慰的。
怎麼小姑娘突然變性了?
這很詭異。
祝歡熟稔地拉開車牌連號8的車門,坐到副駕駛。
葉玲開了車窗通風,校門口小攤的烤魷魚味隨之飄進來。
一種很純樸的燒烤料香氣。
“今天放學好晚啊,”葉玲不經意道,“剛剛和你一起走的,是你喜歡的那個小男生嗎?”
這都看見了。
祝歡驚訝於她媽的好視力,火眼金睛名不虛傳。
她搖了搖頭:“不是,而且我已經不喜歡那個人了。”
葉玲長長“哦”了一聲,她本來以爲祝歡是認真的,畢竟她從來三分鍾熱度,沒見對一個人那麼上心過。
以至於全家都知道了,大家都在爲祝歡的戀情加油。
“那這個是誰?”
“我的同桌。”祝歡道。
同桌?同桌好啊。葉玲年輕時看過無數本青春疼痛文學,裏面故事的開端就是從男女主做了同桌開始。
“誒呀!你別亂想了!”
她媽飄忽的眼神讓祝歡一陣臉熱:“我這次真的什麼都沒有。”
只是同桌總被孤立,她想幫幫他,起碼在這個要強的年紀,別讓他那麼難堪。
從書包裏拿出手機,祝歡想了想,給王嘉茗發去消息。
祝歡:【在嗎?】
王嘉茗可能在等紅綠燈,很快回了個咋了。
祝歡:【我想看看咱們班的值日表是怎麼排的。】
王嘉茗發了個簡潔的“行”,一條語音彈過來。
【我先過了這個路口,等下。】
葉玲瞥了她一眼,“和誰聊天呢?”
“我前桌。”
祝歡眨眨眼:“你今天心情是不是不好?”
總覺得葉玲怪怪的,她今天都沒叫她大寶。
聞言,葉玲嘆了口氣:“可別提了,鬧心。”
她今天在廠裏辦公室,突然接了通電話。
說是外面有人自稱是她親戚要找她,現在被保安攔住了,安保室問她要不要見。
葉玲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哪門子親戚到容城來了。
她爸死的早,和奶奶家那邊的親戚早就不聯系了,她媽又在農村過田園生活。
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是誰,葉玲只好放進人來,說見一見。
這一看,原來是祝建國和祝麗華來了。
兩人一來就說要葉玲給安排個工作,說和祝建軍說好了,祝建軍也答應了。
葉玲敷衍着,說回頭再說現在忙,叫來保安把人趕出去了。
剩下的,祝歡猜也能猜到。
“你和爸爸吵架了?”
葉玲遲疑着點頭:“也不算吧,就是正常討論,還沒到打起來的程度。”
祝建軍喊着青天大老爺我被人做局了,發誓從未答應過他們。
但如果沒答應過,祝建國怎麼敢明目張膽找上門?葉玲覺得祝建軍肯定給了什麼模棱兩可的承諾。
反正家裏氣氛有些焦灼,葉玲待不下去,果斷跑出來接她了。
祝歡手機響了響。
王嘉茗:【圖片×1】
王嘉茗:【我找衛生委員要的,平常都不太在意這塊,真邪門,怎麼全是陳序淮掃衛生區?】
班裏的值日表和衛生委員手裏的大差不差,陳序淮原本只在周一周三掃衛生區,現在其他日子也加上了他的名字。
名字很小,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他手腳麻利,本應該和他一起值日的同學們發現這點後,就索性全把活丟給他一個人了。
祝歡:【衛生委員微信推我行嗎。】
王嘉茗:【我支持你拷打他們,約架叫我,我能帶倆人。】
祝歡加上了衛生委員微信。
那邊語氣不太好,問她要幹什麼。
【你要是連個值日表都不能好好排,幹脆別幹了。】
衛生委員怒了:【我就知道你是來給陳序淮討公道的,和王嘉茗是一夥的是吧?】
【那咋了。】
衛生委員:【這是周昊讓我弄的,我勸你最好別招惹周昊。】
祝歡:【管你是誰。】
用得着你勸嗎。
橫的只怕更橫的,衛生委員威脅無效,突然左右腦互搏,說那好吧。
這種人很奇怪。
對他客客氣氣,他反倒蹬鼻子上臉,一旦比他還惡劣,他就恢復正常了。
——
家裏的氣氛果然很怪異。
祝建軍扭扭捏捏的,在葉玲進門的時候想來接過她的包。
可惜葉玲一轉身,拿着包自己走了。
祝歡懂,都懂。冷戰罷了。她原先和陳序淮也經常鬧,不用管,有兩天就和好了。
有些時候甚至只是一晚上的事。
能看到冷戰的爸媽真欣慰。
這次只要擋住祝建國他們,再找個合適的時機帶葉玲去醫院檢查,一切都可以走回正軌。
周六一早,祝建軍主動做了早餐。
葉玲勉爲其難吃了兩口,銳評爲不咋好吃就去上班了。
祝建軍很沮喪,祝歡沒法安慰他,因爲她今天就要見家教了。
她更絕望。
中午吃過午飯,電視播放着加菲貓,祝歡卻一眼也看不下去。
路過的傭人偶爾寬慰她兩句,說一下午很快了,眼睛一閉一睜時間就過去了。
這分明是睡着了吧。
家教遲到了一會兒,一點半門鈴才響起來。
傭人去開門,說着歡迎,而後愣了愣。
原因無他。
這家教看起來實在太年輕了,穿着再普通不過的黑色短袖,遠看有些老氣,但湊近了,老氣的衣服卻掩蓋不住稚氣的臉。
見多識廣的傭人只以爲是長得顯小。
他額上微微冒汗,外面豔陽高照的天,實屬正常。
“你坐公交來的嗎?”傭人沒看見他的自行車,問。
“嗯。”
“進來吧,我們大小姐等好久了。”
陳序淮是走來的。
很倒黴,等了很久都等不到公交,他離開公交站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他等的18路穩穩過去。
如果說還有什麼比這更倒黴的事。
陳序淮看見同桌的臉了。
她住在那棟裝潢精致的獨棟別墅裏,從開門的傭人身後探出頭。
別墅冷氣很足,吹在陳序淮臉上,凝固了他額上的薄汗。
他的輔導對象祝歡。
陳序淮腦子裏很亂,已經無心再去想別的。
爲什麼每次,狼狽的時候都會被她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