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含章院,就聽到院子裏的嬉笑聲。
衆人見陸明月進來,笑意更濃,不過,各自的笑容下,各懷心思罷了。
陸明月見怪不怪,行禮之後,從雲翠手裏接過食盒。
端到言氏身側的案幾上,溫聲道:“母親,春日幹燥,用些燕窩粥,滋肺陰,防春燥,順應春季的生發之氣。”
言氏對於這個兒媳,實在滿意的,不能再滿意。
每日想盡辦法逗她開心,日常飲食,也照顧的面面俱到。
她,自問,她自己也是個做女兒的,對親生母親,也做不到這麼詳盡。
更何況對婆母。
花容月貌的長相,蕙質蘭心的品性,言氏自問商賈出身,對看人有自己的一套衡量標準。
目前,她對這個兒媳,再滿意不過。
“好,好,你來的正好,趕緊坐下歇歇腳。”言氏把人拉到身邊坐下:“你如果再不過來,我就讓人去請你。”
陸明月大概能猜到什麼事情,裝傻問道:“母親,可是有什麼喜事?”
說完,看向言氏屋子裏坐着的衆人。
二房,四房,五房的人,都到齊了。
發生在春末夏初,武安侯府的事情,也不剩下幾件。
“世子妃,你還沒有收到世子的家書嗎?”陳氏,捏着帕子在唇邊,虛掩住嘴邊的笑意。
其他人見狀,投向陸明月的視線,不由帶了一絲玩味。
“母親,你怕不是忘記了,世子不喜世子妃,怎麼會把家書送到扶風院。”蕭靜姝眉眼彎彎,挑釁的眼神,看向陸明月。
“靜姝,修的胡說,世子,怎麼會不喜歡世子妃呢,想來是世子,終日公務纏身,戰事吃緊,這才耽擱了。”
陳氏,雖然輕聲呵斥蕭靜姝,視線不由往陸明月的方向看去。
見陸明月,妖孽的臉上,絲毫不見愧意。
心裏又把對方,罵了狗血淋頭,每天巧言令色,慣會裝乖賣萌。
從含章院騙了不少好東西,出去,偏言氏不知道中了什麼邪,還真把妖孽當親兒媳婦養。
出手闊綽,便罷了,逢年過節,就連“霓裳閣”都送了出去。
新仇舊怨一起,陳氏說出口的話,也不客氣了。
“明月,不是二嬸說你,煜珩在外征戰,你這個爲人妻的,怎麼都不見你擔心?”
“二嬸,這話怎麼說,擔心,難道每天以淚洗面嗎?我每天哭哭啼啼,母親,看了豈不是更難過,豈不是不孝?”陸明月見母女兩人雙簧唱不下去了,就要找自己麻煩,也不慣着對方。
再說,她哪裏有時間替渣男擔心,左右不會死。
陳氏被陸明月反懟,又是拿孝道壓過來。
縱有萬千理由,也知道對方說的是正理。
夫君在外,妻子替夫君在家盡孝,在大魏是爲人妻的本分和天大的道理。
“大嫂,我母親只是說,你不關心大哥哥,你怎麼用質疑的語氣跟我母親說話,再怎麼說,我母親都是你的長輩。”蕭靜姝見陳氏,被她最看不上眼的人說教。
立馬不樂意道:“大嫂,什麼都斤斤計較,不敬長輩,怪不得,大哥哥的家書,寄給三皇子妃,都不往扶風院送!”
“靜姝!”言氏剛命人取來家書,想要給陸明月一個好消息。
便聽到蕭靜姝,愈來愈過分的話,面色不由冷了下來。
“大伯母,是大嫂先不敬母親的,你怎麼不訓斥她!”蕭靜姝,身爲二房的嫡幼女。
她母親陳氏,更是雲燕陳氏嫡女,本來應該是侯府主母。
哪裏知道言氏,這個商賈之女,搶了本屬於她母親的位置。
又有老夫人寵愛撐腰,蕭靜姝,從小到大,在侯府後宅,還沒有懼怕過誰。
言氏被蕭靜姝一個未出閣的晚輩頂撞,面色一僵。
“四妹妹,你說我頂撞你母親,請問,我剛才的哪句話,說的不對?”陸明月眼眸深深看向蕭靜姝。
正廳之內,熱鬧的氛圍,頓時,鴉雀無聲。
大房和二房,同是嫡出,四房,五房庶出,雖然都住在武安侯府,他們不過住的是偏遠的院子。
老侯爺和老侯夫人,一旦過世,這個侯府,就跟他們也沒有什麼關系了。
難得大房和二房鬧出來,看個熱鬧,誰也不想觸了誰的黴頭,被另外一房記恨。
大房有爵位,二房是老侯夫人幼子,深得偏疼。
老侯夫人,恨不得有什麼好東西,都往二房院子裏劃拉。
根本沒有他們四房五房什麼事,除非是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四夫人張氏,五夫人姚氏,相互看了一眼,各自壓下眼底的竊喜,看向院子裏灑掃的丫鬟。
好似,在看什麼美景一般。
蕭靜姝,被陸明月盯着,想要發脾氣離開。
又被陸明月擋住:“四妹妹,就是這樣沒有擔當的人,明知自己犯錯,想要一走了之?”
“所以,四妹妹是心虛,頂撞我母親,武安侯夫人在先,耍賴,不知悔改在後?”
說完,側身給對方讓路:“沒有想到,四妹妹是這種品性,想要走,就離開吧!”
陸明月,一臉失望透頂的表情,又看向陳氏:“都說,雲燕陳氏百年清流世家,知書達理,女子三歲啓蒙女書,女戒,五歲識字,七歲便通詩詞,如今一見才知,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是明月淺薄了。”
說完,恭敬退到言氏身後。
言氏的怒氣,早在陸明月擋住想要跑的蕭靜姝,便消了。
如今看着陳氏和蕭靜姝,母女兩人均黑着一張臉。
揚起笑來,大度道:“靜姝,有事就先回去吧。”
“靜姝,給你大伯母道歉!”
蕭靜姝,剛想要離開,去祖母的院子告狀,被陳氏呵斥。
陳氏見女兒固執的站着不動,壓低聲音,緩聲喊:“蕭靜姝!”
蕭靜姝,才不情不願,走到言氏面前,躬身行禮道歉。
一起身,漲紅的一張小臉,便離開了。
陳氏似乎沒有受影響,跟言氏說笑起來:“大嫂,你真的很會教養孩子,煜珩出息,世子妃,這周身的氣度,跟兩年前,剛來侯府,便是天差地別。”
“想來,還是大嫂會教養孩子,改日,我讓靜姝,也經常到你院子裏來,您幫忙管管這個孩子,越大越任性,我沒說兩句呢,她就搬出她祖母的話,搪塞我,我,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聽着陳氏明着替蕭靜姝找補,暗着又在炫耀老侯夫人對蕭靜姝的寵愛。
言氏聽了十幾二十年的話,笑而不語。
其他人,則是不敢,你一言我一語,開始恭維起蕭靜姝的優點來。
陳氏聽得很是滿意,黑着的一張臉,逐漸回溫。
“母親,你剛才說,有什麼事情,要跟兒媳說?”陸明月聽不下去了,只想打斷陳氏的開心。
言氏這才重新拿起信件,放到陸明月手上,眼神微挑,示意對方打開。
陸明月不明所以,迷迷糊糊打開信件。
“吾妻啓,安!蕭煜珩書,文婧十二年三月二十。”
心裏一萬只羊駝,駛過。
想罵人的節奏,怎麼辦?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出,蕭煜珩被人刀架在脖子上,才寫出這幾個字。
更敷衍的是,日期,都比她的信件,要長。
“怎麼樣?煜珩,寫了什麼?”言氏看到兒媳拿到兒子的家書,出神的模樣,不由好奇,那個孽子,究竟寫了什麼。
陸明月,三兩下就把信箋折好,放到荷包裏。
迎上言氏調侃的目光,她羞澀的低頭,小聲說道:“母親,您不要取笑明月了。”
輕輕俯身,便帶着雲翠離開。
文婧十二年三月,陸明月惴惴不安,行至到花園。
前路,陡然被人擋住。
“哼,你不要以爲得了大伯母的認可,就能在侯府爲非作歹,猖狂下去!”
赫然是,剛才離開的蕭靜姝。
在外端莊嫺靜的面容,此刻,變得異常的乖張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