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話音一落,整座孤雲城瞬間動員了起來。
先前的勝利只是僥幸。但在林川的命令下,這座孤城,才算第一次真正有了主動迎戰的底氣。
老墨帶着所有徒弟,火急火燎地沖回兵器坊。他把林川撕掉的圖紙碎片一張張拼好,小心翼翼的貼在牆上。這位孤傲了一輩子的老匠人,此刻雙眼通紅,死死盯着圖紙。
兵器坊的爐火,三天三夜都沒熄過。
“都他媽給老子動起來!誰敢偷懶,老子把他的頭塞進鍛爐裏!”
老墨的吼聲在兵器坊裏回蕩。
按照林川教的流水線方法,工匠們不再像以前那樣一個師傅帶幾個徒弟從頭做到尾。
上百個工匠和學徒被分成十幾個小組,各司其職。有的熔煉鐵水,有的澆築模具,還有的負責打磨尖刺,最後再由專人將四個尖刺焊接成型。
生鐵進去,閃着寒光的鐵釘出來,效率比原來高了十倍不止。
林川給這東西取名叫鐵蒺藜。
沒人知道這東西有什麼用。他們只知道,林先生說,這東西越多越好。
另一邊,城裏的木匠和石匠也沒閒着。蕭遠親自督導,動員所有人手去砍城裏用不着的木梁,拆沒人住的石屋。
木料和石料源源不斷的送到城牆邊的空地。只要老墨那邊一完成投石機的關鍵部件,立刻就有另一隊人接手組裝。
才過了三天,城牆上就立起了十台猙獰的配重式投石機,俯瞰着城外的雪原。
小石頭被林川留在了身邊,當起了跟班。
這個在戰火裏長大的孤兒,一雙眼睛緊緊盯着林川,不錯過他的一舉一動。
他看着林川用幾根木杆和一堆石子,在沙盤上不停的推演,嘴裏念着一些他完全聽不懂的話。
“風向西北,三級。”
“溼度會影響石彈軌跡,需要修正仰角一度。”
“敵軍沖鋒速度……假設黑鱗馬的速度是普通戰馬的一點三倍,五百步的距離,只需要半分鍾……”
小石頭聽不懂,但他看得懂林川臉上那份鎮定自若。他第一次明白,打仗不光是靠蠻力,那些可怕的敵人,竟然真的能被算計死。
第四天清晨,天還沒亮,刺耳的警鍾就響徹全城!
“敵襲!”
城牆上的哨兵發出聲嘶力竭的吼聲。
林川猛的睜開眼,他剛和衣睡了不到三個時辰。抓起床邊的水囊灌了幾口,林川便沖出了房間。
議事廳裏,蕭遠和陳平早已穿戴整齊,神色凝重。
“林先生!”蕭遠看到林川,聲音裏總算有了一絲鎮定,“來了……他們真的來了!”
一名斥候渾身是血的沖了進來,單膝跪下,聲音發抖:“報!城主!將軍!北燕大軍傾巢而出!前鋒……是黑鱗馬!足有三百騎!”
“黑鱗馬”三個字一出,議事廳裏瞬間安靜下來。
陳平的臉色一下就白了。
“三百黑鱗馬……”他喃喃自語,這位悍不畏死的老將,聲音都有些發顫,“完了……”
“陳將軍,這馬很厲害?”林川皺了皺眉。
“厲害?”陳平苦笑一聲,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重甲,“林先生,我這身甲,普通刀劍難傷。但在黑鱗馬的沖鋒面前,就跟紙糊的一樣!那不是馬,是怪物!通體披着細密的鱗片,刀砍上去直冒火星!三百黑鱗馬結成戰陣,正面沖鋒,足以鑿穿我們上萬人的步兵方陣!”
又是古代黑科技?
林川內心吐槽一句。
不就是重甲騎兵嗎,古代版的坦克。再硬,還能有坦克的履帶硬?馬腿終究是馬腿。
看着衆人惶恐的表情,林川的神色卻沒什麼變化。
“陳將軍,怕也沒用。”林川的聲音不帶感情,“現在,我需要你和你的士兵,服從我的每一個命令。無論那命令聽起來有多荒唐。”
陳平一愣,看着眼前這個年輕人。那雙眼睛裏看不出一絲懼意,只有一種讓人心頭發寒的理智。
他深吸一口氣,猛的一抱拳:“末將,聽從林先生調遣!”
“好。”
林川走到沙盤前,拿起指揮杆。
“傳我命令!所有士兵上城牆,弓箭手就位,沒我的命令不準放箭!”
“還有,通知操作投石機的人,校準我給的坐標,目標是敵軍中軍帥旗!一樣,沒我的命令不準發射!”
林川頓了頓,看向蕭遠:“最後,城主,你和陳將軍坐鎮城頭穩定軍心。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都別慌。”
蕭遠用力的點頭:“先生放心!”
天色漸亮。
林川站在孤雲城的城樓上,寒風吹得他衣衫作響。
城外,黑壓壓的北燕大軍鋪滿了整個雪原。
大軍陣前,一支黑色騎兵直指孤雲城。
那就是黑鱗馬。
即使隔着幾百步,也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氣勢。馬上的騎士全身黑甲,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
主帥耶律宏沒在陣前,而是端坐在後方中軍大帳裏,嘴角掛着一絲冷笑。
在他看來,這場戰爭已經沒了懸念。孤雲城唯一的變數,就是那個會些妖術的小子。
爲此,他不惜重金從西秦州請來了一支精銳刺客。此刻,這支由一流武者帶隊的小隊,應該已經潛入城中,就等着機會割斷那小子的喉嚨。
軍陣中,傳令官舉起令旗。
耶律宏的計劃很簡單:步兵從正面佯攻,吸引守軍的注意。然後,黑鱗馬從側翼突襲,一舉拿下孤雲城。
林川眯着眼看着敵軍陣型,和他想的一樣。
他沒理會正面的步兵,目光反而投向了城池左右兩側。那裏一片寂靜,看不出任何威脅。
但在沙盤推演裏,那兩個方向正是騎兵突襲的好位置。夜裏,他已經讓陳平派人將五萬枚鐵蒺藜,全都灑在了那裏。
一層薄雪,成了天然的僞裝。
大戰前夜,府邸書房裏,林川還在沙盤前推演。
小石頭端來一碗熱粥。
“林川大哥,吃點東西吧。”
林川點點頭,剛端起碗,一名親衛匆匆走了進來,遞上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先生,門口一個夥計送來的,說是同福客棧的老板娘讓給您的。”
同福客棧?柳雯?
林川挑了挑眉。那個老板娘,總讓他感覺有些不簡單。
他拆開信封,裏面只有一張小小的紙條。
上面,也只有兩個娟秀的字:
當心。
當心什麼?
當心耶律宏的軍隊?這是廢話。
那就是說……城裏有危險?
有趣。這孤雲城的水,比想象的還深。
林川將紙條湊到燭火上燒成灰燼,眼神冷了下來。
咚——咚——咚——
號角聲響起,北燕大軍的戰鼓開始擂動,沉悶的鼓聲滾過天際。
決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