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傅明輝第二天就被“發配”去跟進一個偏遠地區的棘手項目,短時間內恐怕都沒機會再回總部興風作浪。
這件事在公司內部小範圍流傳開後,那些原本或許還存着些小心思、對沈言飛地位有所質疑的人,徹底偃旗息鼓。連傅家本家的少爺,傅總都能毫不留情地處置,更何況他們這些外人?傅晏辭用行動再次明確了他的底線——沈言飛,不容輕慢。
工作環境變得前所未有的順遂。沈言飛能感覺到,如今同事們對他的尊重,更多是源於對他專業能力的認可,以及對他背後那座名爲“傅晏辭”的靠山的敬畏,而非最初那種流於表面的、小心翼翼的討好。這反而讓他更加自在,能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而生活上,與傅晏辭的同居生活,則進入了一種近乎“溫水煮青蛙”般的浸潤模式。壁壘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悄無聲息地消融。
最大的變化,發生在睡眠習慣上。
不知從何時開始,沈言飛發現自己入睡時,不再是僵硬地躺在床沿,而會無意識地朝向傅晏辭的方向。而傅晏辭,那個曾經連睡姿都透着規整和距離感的男人,也會在深夜裏,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將他攬入懷中。
起初,沈言飛在半夢半醒間察覺到這種變化時,還會心跳加速,身體微僵。但傅晏辭的懷抱溫暖而堅實,手臂的力道帶着不容拒絕卻又不會令人不適的強勢,仿佛他本就該在那裏。幾次之後,沈言飛便放棄了那點無謂的掙扎,甚至開始貪戀起這份沉睡中的親密。
他會像尋求溫暖的小獸般,在傅晏辭懷裏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鼻尖縈繞着令他無比安心的、濃鬱的雪鬆氣息,然後沉入更深更黑的夢鄉。清晨醒來時,也常常發現自己整個人幾乎都窩在傅晏辭的懷裏,臉頰貼着對方溫熱的胸膛。
這種全身心的依賴和信任,在清醒時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也只有在意識模糊的睡眠中,身體的本能才會如此誠實。
傅晏辭似乎也默許甚至縱容了這種變化。他從未對此發表過任何評論,仿佛沈言飛睡在他懷裏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是偶爾沈言飛醒來時,會撞上傅晏辭已經清醒、正靜靜凝視他的目光。那目光深邃難辨,裏面翻涌着沈言飛看不太懂,卻讓他心尖發燙的情緒。
除了睡眠,其他方面的界限也變得模糊。
傅晏辭的書房,徹底對沈言飛開放。他可以在裏面查閱任何資料,使用他的電腦,甚至在他加班時,抱着一本書窩在書房的沙發上陪伴。傅晏辭處理他的郵件和文件,沈言飛就安靜地看書或處理一些自己的工作,互不打擾,卻又氣息交融,構成一幅和諧的畫面。
沈言飛也開始更加自然地介入傅晏辭的生活細節。他會根據傅晏辭的日程和疲憊程度,提前讓家政阿姨準備不同的餐點;會在他應酬晚歸時,準備好溫度剛好的醒酒茶和清淡的夜宵;甚至會在他偶爾流露出對某樣物品的短暫停駐時,默默記下,然後在不經意間,讓那樣東西出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傅晏辭對此照單全收,從未說過“謝謝”,但他的行動便是最好的回應——他會吃完沈言飛特意安排的餐點,會喝下那杯醒酒茶,會拿起那支新鋼筆籤下重要的文件。他的默許和接納,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肯定和縱容。
這天晚上,傅晏辭有個推不掉的商業酒會。這類場合通常需要攜帶女伴或男伴,以往傅晏辭都是獨來獨往,但這一次,他很自然地對沈言飛說:“晚上陪我一起去。”
不是詢問,是陳述。
沈言飛已經習慣了這種安排,點了點頭:“好。”
酒會設在城中最頂級的酒店宴會廳,場面奢華,名流雲集。沈言飛穿着一身與傅晏辭西裝同色系的定制禮服,站在他身邊,姿態從容。經過S市峰會的洗禮,他已經能很好地適應這種場合。
傅晏辭依舊是被衆人環繞的焦點,但他始終將沈言飛帶在身邊。與人寒暄時,他會很自然地介紹“這是我先生,沈言飛”,遇到沈言飛熟悉的領域,也會將話題引向他,讓他參與討論。他的態度明確地告訴所有人,沈言飛不僅僅是一個裝飾性的伴侶,更是他事業和生活的一部分。
酒會進行到一半,傅晏辭被幾位重要的合作夥伴拉住,討論一個即將啓動的合作項目,一時脫不開身。他低聲對沈言飛說:“我去那邊談點事情,你自己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很快過來。”
沈言飛理解地點點頭,看着他走向那群商業巨擘,然後自己走到相對安靜的餐品區,取了一杯蘇打水。
剛站定沒多久,一個略帶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沈先生?”
沈言飛轉過身,看到一位穿着香檳色長裙、氣質優雅的Omega女性,是之前在某次合作中接觸過的、另一家公司的副總裁,姓蘇。這位蘇總能力很強,作風幹練,給沈言飛留下過不錯的印象。
“蘇總,晚上好。”沈言飛微笑着打招呼。
蘇總打量了他一下,目光落在他無名指的戒指上,笑容意味深長:“果然是你。剛才遠遠看着就像,沒想到真是傅總身邊那位能力出衆的沈秘書。”她頓了頓,語氣帶着幾分真誠的感慨,“看來之前的傳聞不假,恭喜二位。”
她的態度大方得體,沒有探究,沒有輕視,只有純粹的祝賀。
沈言飛心中一暖,坦然接受:“謝謝蘇總。”
“說起來,”蘇總抿了一口手中的香檳,像是閒聊般說道,“上次那個項目,多虧了沈秘書從中協調,細節把握得非常到位,幫我們避免了不少潛在麻煩。傅總真是好眼光,工作和生活上都找到了這麼得力的夥伴。”
這話既是恭維,也是事實。沈言飛謙遜地笑了笑:“蘇總過獎了,那是我分內的工作。”
兩人正聊着,傅晏辭結束了那邊的談話,走了過來。他很自然地站到沈言飛身邊,手臂輕輕攬住他的腰,對蘇總點了點頭:“蘇總。”
“傅總,”蘇總笑着舉了舉杯,“正和沈先生聊起上次合作的項目,沈先生能力非凡,傅總慧眼識珠。”
傅晏辭低頭看了沈言飛一眼,眼神中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柔和,再抬頭時,語氣依舊是商業化的平靜:“言飛確實很好。”
他沒有過多客套,但那句“確實很好”,從他口中說出,已是極高的評價。沈言飛感覺攬在自己腰間的手微微收緊了些,耳根不由自主地泛起熱度。
又寒暄了幾句,蘇總便識趣地離開了。
傅晏辭低頭,在沈言飛耳邊低聲問:“累了麼?要不要先回去?”
他的氣息拂過耳廓,帶着微醺的酒意和熟悉的雪鬆冷香。沈言飛搖了搖頭:“不累。”他知道這個酒會對傅晏辭很重要。
傅晏辭沒再說什麼,只是攬着他的手一直沒有鬆開。
酒會結束後,回到公寓。沈言飛脫下束縛的禮服,換上舒適的睡衣,感覺輕鬆了不少。傅晏辭似乎喝得有點多,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但眼神比平時更加深邃,動作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緩。
沈言飛幫他脫下西裝外套,解開領帶,又去廚房給他泡了杯蜂蜜水。
傅晏辭靠在沙發上,接過杯子,慢慢地喝着。他的目光一直追隨着沈言飛忙碌的身影,那眼神專注得幾乎帶着溫度。
沈言飛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輕聲問:“要不要去洗澡?”
傅晏辭放下空杯子,忽然伸手,將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他沒有說話,只是將頭輕輕靠在了沈言飛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備,流露出罕見的依賴和疲憊。
沈言飛的身體瞬間僵住,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跳動得失去了節奏。他能感覺到傅晏辭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頸窩,能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氣和獨屬於他的、讓人安心的信息素味道。
這是傅晏辭第一次,如此明顯地展現出脆弱和依賴。
沈言飛僵硬了片刻,然後,一種難以言喻的柔情和心疼漫上心頭。他抬起手,猶豫了一下,最終輕輕地、一下下地拍撫着傅晏辭寬闊的背脊,動作生澀,卻充滿了安撫的意味。
空氣中,白茶的清香無聲地釋放出來,溫和地纏繞着那略顯躁動的雪鬆氣息,如同最有效的安撫劑。
傅晏辭似乎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喟嘆,靠在他身上的重量又沉了幾分。
沒有言語,只有交織的呼吸,纏繞的信息素,和這一刻無聲勝有聲的親密。
沈言飛知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那層最後的、看不見的壁壘,就在這個靜謐的夜晚,在這個充滿酒意和依賴的擁抱裏,徹底消融了。
他們不再是因責任和契約捆綁在一起的陌生人,而是在日夜相伴中,真正走進了彼此世界的、最親密的伴侶。
前路或許仍有風雨,但此刻,他擁抱着這個看似強大、卻也會疲憊依賴他的男人,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踏實與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