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姜舒禾褪下半邊衣衫，露出光滑如玉的背脊。
燭光在肌膚上跳躍。
映得肩下青紫淤痕愈發刺眼。
攬月塗着藥，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奴婢本是沿着小徑快些回院子，伺候小姐安寢，誰知那人忽然從假山後竄出來，堵住了去路……”
姜舒禾背對着她：“事出突然，誰也無法預料，日後晚上莫要獨自往偏僻處去，凡事多留個心眼。”
攬月哽咽道：“都怪奴婢沒用，差點連累了小姐……”
姜舒禾道：“此事錯不在你，豈有因惡人逞凶，反怪受害者無力抵抗的道理？”
攬月點頭：“奴婢明白。”
藥膏沁入肌膚，帶來絲絲涼意。上好藥，姜舒禾拉上裏衣。
攬月收拾好藥，抹了把眼淚：“奴婢去打水來，伺候小姐洗漱安歇。”
“不急，”姜舒禾抬手虛攔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脖頸上的紅痕，“你先坐下，把脖子上的傷處理一下。那人力道不小，莫要留下隱患。”
攬月下意識縮了縮脖子，連連搖頭：“不礙事的，奴婢真的不疼，就是看着有點紅，興許明日自己就消下去了……”
她心裏沉甸甸的，覺得自己險些將小姐拖入險境。此刻小姐若是斥責她幾句，她或許還能好受些。
可小姐非但沒怪她，反而這般體恤回護，這讓她更加無地自容。
姜舒禾看她神色倔強，也知她心結並非一時能解，便不再強求，溫和叮囑道：“記得用溫水好好敷一敷，莫要大意。”
攬月應了聲，垂着頭離開。
姜舒禾走到梳妝台前，正要卸下發飾，忽然聽到院外傳來一陣喧譁。
沒一會，攬月端着銅盆熱水急匆匆進來，臉上帶着驚惶：“小姐，不好了。”
“西邊廢棄柴房走了水，火勢不小，聽說還燒死了個人，連夫人都驚動了，會不會是……”
姜舒禾心口猛地一跳。
那會她摔在地上，手上的燈籠確實滾進廢柴裏，難道真是那時引發了火源？
她穿戴整齊，聲音沉穩：“我出去看看情況。”
攬月是家生子，跟着她多年，繼母入府後，慢慢策反所有舊仆，她身邊只有攬月一人。
一個下人的命，在這高門裏輕如草芥，掀不起什麼風浪。
眼下最要緊的是不能聲張，免得污了攬月的名聲，徒惹是非。
既然此事驚動了夫人，她少不了要親自去看看，省得橫生枝節。
攬月立刻放下水盆，急忙跟上：“奴婢跟您一起去！”
姜舒禾阻止道：“不用了，你脖子上有傷，跟在我身邊太過惹眼，若被有心人瞧見追問起來，反而不妙，徒生事端。”
攬月不想再添麻煩，只能止步：“小姐千萬要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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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舒禾趕到時，火勢已被撲滅，只餘下焦黑的斷木殘垣冒着縷縷青煙。
兩個奴仆正用草席裹着一具黢黑的東西抬出來，形狀可怖。
管家躬身向梁氏回話：“回夫人，查明了，是負責馬廄的劉三，平日裏便貪酒，怕是又喝多了，昏頭脹腦摸到這廢棄柴房來，許是不慎打翻了燈籠，這才……”
梁氏面色沉靜，聞言，吩咐身旁的嬤嬤：“念他在府中伺候多年的份上，給他家裏送十兩銀子過去。”
身邊嬤嬤應着話。
姜舒禾悄然走近。
謝青珩瞧見，快步迎上，不着痕跡擋住地上慘狀，溫聲道：“夜深露重，這邊污穢，你怎麼過來了？”
“聽聞這裏走了水，我過來看看。”她輕聲答道，目光不動聲色掃過混亂的現場。
沒一會，府中幾位姑娘也相攜而來。
謝竹月最是活潑，見到兩人站在一起，立刻笑嘻嘻湊上來：“舒禾怎麼出來了，是來看二哥的嗎？”
謝青珩臉上微赧，輕斥道：“六妹妹，不可胡言亂語，沒大沒小。”
謝竹月渾不在意：“我才沒胡說，二哥還欠我兩匣子如意齋的糕點呢，可不能賴賬！”
若不是二哥許給她兩匣子糕點，她才不會冒着被責罵的風險，去祖母院裏把舒禾尋出來。
如意齋是京城頂有名的點心鋪子，做的芙蓉糕、杏仁酪樣樣精巧，味道一絕，每日限量供應，引得各家貴女喜愛，去晚了便只能望櫃興嘆。
五姑娘謝竹雲溫婉端莊，是府中周姨娘所出，輕聲解釋：“表姐莫怪，六妹妹性子直爽，平時便這樣。”
對於這位新來的表姑娘，日後是要嫁給二哥的，她自然要尊重點。
姜舒禾淺笑：“五妹妹言重了，六妹妹天真爛漫，很是可愛。”
她餘光洞察着不遠處的動靜。
忽然，一道玄色身影闖入視線。
她想收回視線，卻被他指尖捏着的香囊所吸引。
格外熟悉。
丟了帕子，又丟香囊？
她今日是怎麼了？
謝青珩被謝竹月纏得無法，只好笑着應承：“好好好，明日一早便讓小廝去如意齋，定給你們都買回來，可好？”
謝竹月得寸進尺，眨着眼笑道：“二哥怕不是想送給舒禾，我們這些妹妹只是順帶的吧？”
“哼，我都看出來了，今日可是我去祖母院子裏喊的舒禾，我不管，我的那份必須比她們的多才行！”
一道低沉冷冽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什麼事，說得這麼熱鬧？”
謝祈晏走來，目光落在謝青珩身上，眸子暗沉，低聲斥責：“婚姻大事，豈是可以掛在嘴邊隨意嬉鬧的？成何體統！”
周圍氣氛瞬間一凝。
謝竹雲拉了拉謝竹月的衣袖，見她縮着腦袋不應聲，只能打着圓場：“大哥說的是，是我們姐妹間鬧玩笑，失了分寸。”
六妹妹與大哥、二哥一母同胞，平日裏嘰嘰喳喳的，這個時候怎麼消停了？
謝青珩也不知爲何，總覺得大哥看他的眼神冷嗖嗖的。
溫聲道：“不過是妹妹們貪嘴，鬧着要讓我明日去買些點心，並非議論什麼要緊事。”
另一位寄住在謝府的表姑娘趙含瑤一直沉默着，見狀，也跟着附和一句。
梁氏在不遠處開口：“天色不早了，都各自回房歇息去吧，莫要在此逗留。”
衆人如蒙大赦，紛紛離開。
謝祈晏望着某道遠離的身影，眉頭蹙起。
他手裏明晃晃攥着她的香囊，貼身之物落在一個外男手中，以她的聰慧，不可能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可她居然就這麼走了？
沒有停留，沒有問候。
他心裏莫名窩火。
她香囊不要了？
還是在和他避嫌？
在他看來，感情都是處出來的。蓁蓁來府裏才半個月，與謝青珩不過才見過幾面而已，不可能愛得死去活來。
道理都懂，真看着她對自己視而不見，連給他接觸的機會都沒有，他便心生煩悶。
“江斂，”他攥緊了手中的香囊，聲音冷硬，“去把表姑娘請來書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