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的臉比上次見時腫的更厲害了。
前不久，她挨了月紅一頓，也不過如此，如今，那張本就黃黑的臉上腫的高高的，儼然受過什麼大委屈。
見到大隊長，李娟膝蓋一軟直接跪在地上“大隊長，你可一定要爲我做主啊……”
聲音悠長，跟唱歌一樣。
大隊長皺眉，這兩口子，怎麼一個個的，都喜歡下跪？
正想開口問，卻見七八個人魚貫而入，期間還夾着一張豔麗奪目的臉。
鄭平把東西扔在地上，壓壞的竹簍，被糟蹋稀爛的山貨就這樣大喇喇散落在地上。
“大隊長，李娟同志故意損壞公共財物，還請您處置。”
“啊？”大隊長不解，剛剛傲天不是說，要給她和李娟說親嗎？
只是……
他顫抖着手撿起地上稀碎的菌子，這可都是錢啊……
這些人怎麼能這麼糟蹋東西？
荒年日子不好過，每個村的糧都不夠吃。
還是裴聿川支了招，把山裏的東西賣到藥廠、食品廠換糧，村民的日子才好過些。
飯都吃不飽，就這麼糟蹋東西。
大隊長抬眼，一筐子菌菇、果子全被踩壞了，揪心地疼，這全是錢。
白花花的錢就這樣浪費了，這個李娟，還真不幹一點好事。
又想到這姑娘很可能是傲天的媳婦，大隊長忍着心頭的怒意決心問個明白。
他顫着雙腿坐回椅子，厲聲道“李娟，你給我掰扯掰扯，這到底怎麼回事？”
李娟抬起腫脹的臉，剛剛下山的時候，那些人看她不配合，有心討好姜棠，又狠狠給了她好幾下。
這個姜棠！
李娟恨得咬牙切齒，她一定要姜棠死！
亂搞男女關系，剛剛鄭平也承認了，他喜歡姜棠，這可是搞破鞋！
她要讓二人都下放去農場，啃白菜、幹苦力！
“大隊長，你可一定要爲我做主啊……”李娟喑啞哭泣。
“是我發現姜棠和鄭平亂搞男女關系，他們就打我……”
鄭平見自己被胡亂攀咬，趕緊否認“我沒有，我和姜知青清清白白，哪裏亂搞了。分明是你……”
“我怎麼我？”到了大隊長院裏，李娟幹脆臉都不要了，她搶過話頭“剛剛你還承認喜歡姜棠，上次給她紅糖，平日裏幫她幹活，這些不都是事實嗎？”
大隊長見李娟說得有鼻子有眼，心裏直嘀咕，問向女人。
“姜知青，究竟怎麼回事？”
不等姜棠開口，鄭平已然搶過話頭“大隊長，我和姜同志只是出於同志之間的革命情誼，從沒有半分逾矩啊……”
姜棠見狀，笑道“大隊長，我和鄭知青沒什麼，您不是也提倡社員之間要互幫互助嗎？”
“今早我本來在那兒拾菌子，李娟不知道發什麼癲，直接沖上來，摔了我的筐子，沖這些山貨就是一通亂踩。”
提到這一簍子山貨，大隊長實在心疼。
“李娟，是不是這麼一回事？”
李娟一屁股歪坐在地上，語氣不忿
“我也是被氣急了，她天天不好好幹活，就讓那些男人給她幫忙。”
“她都在床上躺七天了，這七天，大夥天天幹活，不敢停一下。”
“她倒好，小日子過得多美？”
大隊長心裏原本沒什麼波動，聽到李娟竟是因爲這樣的理由，瞬間氣不打一處來。
“是我讓姜知青休息的，她身子不舒服，再加上你刻意污蔑。”
“這幾天假期是公社給姜同志的補償，你有異議嗎？”
“你要再這樣，別幹了！我這就打報告，把你發配到下面的農場去……”
眼瞅着大隊長就要動真格了，李娟泄了氣趕緊求饒
“別別別！大隊長，我錯了。”
“這東西值多少錢，我賠還不行嗎？”
姜棠聽到這話，敏銳捉到了她話語中的漏洞。
“李知青好大的派頭？要什麼都能用錢解決，那還要我們這些人下鄉幹什麼？”
“你來這兒，沒幹多少活，倒是沾染了一身資本主義派頭。”
“想給錢是吧？這些東西，你感覺給多少錢合適？”
李娟被問住了，她也沒多少錢，剛剛這話，不過是嘴硬罷了。
正要反駁，便聽到姜棠繼續道。
“難不成在你看來，我們的勞動都是可以拿錢換的嗎？”
“你這是在腐蝕我們知青的奮鬥，更是挑起階級矛盾……”
姜棠句句緊逼，只把李娟往絕路上引。
誰不知道這個時候，成分問題至關重要？
要是被發現她有資本家的壞習慣，那可真的是要住牛棚的。
李娟拽着大隊長的褲腿連連認錯，眼淚不要錢一樣直往下流。
地炮看得心裏直發麻，恨不能替她受過。
但他知道不能，只有讓李娟吃盡苦頭，才能完全依靠自己。
地炮忍着心頭的酸澀，伸出手想要扶起李娟。
只是下一秒，就被惡狠狠打開。
“我都受了這麼大委屈，你現在又是幾個意思？”
李娟本意是埋怨地炮不顧自己，直接跑了。
落在大隊長眼裏，確實小兩口在打情罵俏。
果然……
大隊長摸一摸下巴，正想該如何開口，把話題往這兒引，便聽到姜棠繼續道。
“李娟說不上來爲什麼要弄壞我的山貨，我卻是知道。”
“她擔心我搶走地炮，這才借着弄壞我東西的名號向我示威。”
“我本來不願意說這件事，但如今事情鬧這麼大，卻也不得不說了。”
姜棠眼圈微紅，溼漉漉的眼睛裏滿是晦暗苦澀，在座衆人看來，無不動容。
大隊長聽到這話，皺着眉不解。
他這個人人嫌棄的表侄子，怎麼就在一時間變成了香餑餑？
李娟看上他也就算了，偏偏李娟還擔心姜棠跟她搶人？
瘋了不成？
大隊長只覺得這個世界太瘋癲，女人們眼都瞎了。
他疑惑地看向地炮，卻見男人此刻得意揚着頭，倒還真應了他那桀驁不羈的名字——傲天。
更詭異的是，姜棠這話非但沒有引衆人嘲笑，這些看客還連連點頭附和。
“是啊大隊長，姜同志說的都是實話。”
“李知青肯定早就看上地炮了，他們小兩口也是親密得很。”
“我們好幾次看到他倆形影不離，這兩天那大糞還是小兩口一起掏的呢。”
“還有還有，我們可是親眼見到地炮幫李娟背着竹簍。小兩口互幫互助，已經不是一兩天了。”
……聽着人群中越來越多的聲音，大隊長喜上眉梢。
“這個是好事，咱們村都有日子沒見喜事了。”
“這樣，我幫忙操辦，這就給他倆辦事。”
“姜知青，實在對不住。你放心，我們大隊肯定會好好考量，一定讓你滿意。”
“今天的工分，就算你已經幹夠了。”
“到時候，傲天和李知青的喜酒，你可一定要來喝啊……”
三言兩語間，大隊長已然安排好了所有事。
就在即將塵埃落定之際，卻聽到李娟厲聲反駁。
“我不要！我不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