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警報!七號監區發生嚴重生化泄露!重復,這不是演習!”
刺耳的警報聲終於穿透了看守所厚重的牆壁。走廊裏,身穿防化服的武警正像潮水一樣涌向七號監室,那種沉重的腳步聲震得地板都在顫抖。
但在那個死寂的角落裏,更恐怖的戲劇正在上演。
張偉沒有理會外面的警報。他現在的狀態很糟糕,皮膚表面開始像蠟燭一樣軟化,每一次呼吸都會噴出一股綠色的霧氣。
但他笑得很開心。
他拖着那根已經融化了一半的牙刷柄,走到了那個嚇暈過去的黃毛面前,一腳踢醒了他。
“醒醒,帶路。”
張偉的聲音像是從兩塊生鏽的鐵片中間擠出來的,“去八號監室。去找那個……造疫苗的專家。”
黃毛屁滾尿流地爬起來,不用張偉多說,因爲後面那個已經變異成怪物的阿彪,正用那雙流着綠膿的瞎眼對着他哈氣。
“阿彪,聽得到嗎?”
張偉走到阿彪身後,像是牽着一條惡犬,“你老婆兒子爛成了一鍋湯,那是利息。現在我要收本金了。”
“吼……”阿彪發出痛苦而狂暴的低吼,他的意識已經模糊,只剩下殺戮的本能,但他依然記得那個讓他恐懼到靈魂深處的聲音。
“第二個交易。”
張偉貼在阿彪那個已經變形的耳朵邊,輕聲說道:“殺了那個做疫苗的。殺了他,我就讓你還活着的那對老父母……死得痛快點,不用遭這種活剮的罪。”
這聽起來像是魔鬼的契約。
但在阿彪僅存的一點點理智裏,這也是唯一的恩賜。他親身體會着身體腐爛的劇痛,親耳聽到了妻兒融化的慘叫,他絕不想讓父母也經歷這種地獄。
“殺……殺……”
阿彪含糊不清地吼着,那種從喉嚨深處翻涌出來的殺意,比外面的警笛還要淒厲。
“砰!”
七號監室那扇沒人敢鎖的鐵門被那個已經力大無窮的阿彪一頭撞開。
此時的看守所早已亂成一鍋粥,煙霧報警器噴出的水霧模糊了視線。
八號監室就在隔壁。
這裏住着一位特殊的犯人——趙氏藥業的首席配方師,錢良。
他就是那個爲了降低成本,在疫苗裏添加違禁化學品,最終導致數百個孩子致死致殘的始作俑者。因爲是趙家的技術骨幹,他在這裏住單間,甚至還能看書。
“轟!”
八號監室的門沒有剛才那麼好撞,但現在的阿彪根本不是人。他那一身的毒血具有極強的腐蝕性,甚至軟化了門鎖。
錢良正縮在床角瑟瑟發抖,他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但他以爲自己很安全。
直到那個渾身流膿的紫黑色怪物沖進來。
“阿……阿彪隊長?!”
錢良推了推金絲眼鏡,驚恐地認出了這個曾經一起喝酒的“兄弟”,“你這是怎麼了?特警呢?我是技術人才,我是受趙總保護的!快帶我出去!”
“吼!!”
回應他的,是阿彪一聲野獸般的咆哮。
“保……保護?”
張偉從阿彪身後走了出來,他的臉上已經沒了一塊好皮,笑得像個骷髏,“他說得對,他是來保護你的。保護你……去地獄裏別太寂寞。”
“上。”
張偉輕輕吐出一個字。
阿彪那雙變異後如同利爪般的大手,猛地探出,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直接死死掐住了錢良那細嫩的脖子。
“咳!咳咳……阿彪你瘋了!我是趙家的人……我們是一夥的!!”
錢良瘋狂地拍打着阿彪的手臂,雙腿亂蹬。
但他絕望地發現,這個曾經對自己點頭哈腰的保安隊長,此刻的手臂硬得像鐵鉗,而且那種腐蝕性的毒液正順着接觸的皮膚,瞬間燒穿了他的衣領,燒爛了他的皮肉。
“正因爲是一夥的……”
張偉靠在門框上,看着這出狗咬狗的好戲,眼中閃爍着最後的光芒,“所以你們的血……爛在一起才好看。”
“咔嚓!”
一聲脆響。
錢良的頸椎被阿彪硬生生捏碎了。
這個高學歷、高智商,卻心黑如墨的劊子手,甚至來不及再辯解一句,就像一只被捏死的雞仔,軟軟地耷拉下了腦袋。
他至死都沒想明白,爲什麼會被自家的狗咬死。
“幹得好。”
張偉看着這一幕,身體開始劇烈顫抖。那是他體內的病毒量達到了臨界點,即將爆發的前兆。
他看了一眼那個蹲在屍體旁喘着粗氣的阿彪,又看了一眼正沖過走廊拐角的防暴特警。
“交易……完成了。”
張偉從懷裏掏出那張已經被體溫捂熱的、小寶的遺照,輕輕吻了一下。
然後,他迎着那些黑洞洞的槍口,張開了雙臂,露出了胸膛正中心,那顆正在發出刺目綠光的心髒位置。
“醫生,剩下的……交給你了。”
“噗——轟!!”
在這個密閉的監區裏。
張偉,這顆最大的人體毒氣彈,毫無保留地引爆了自己。
……
同一時間。
江海市東郊,廢棄工業園。
夜空被幾盞強力探照燈撕裂,螺旋槳的聲音轟鳴不休。
“這就是沈安的藏身地?”
秦峰站在一輛裝甲指揮車上,目光冷冽地盯着那座爬滿了爬山虎的巨大混凝土防空洞入口。
熱成像儀顯示,裏面確實有一個極其穩定的熱源反應。
但他同時也看到了另外一些東西。
那是覆蓋在入口周圍幾百米範圍內的、一種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淡淡的綠色薄霧。草木枯萎,連飛過的蟲子都瞬間僵直墜落。
“那不是普通的霧,是高濃度的孢子隔離帶。”
旁邊的趙默臉色凝重,手裏握着檢測儀,上面的紅燈一直在瘋狂閃爍,“如果不是帶着防化面罩,我們現在已經死了。”
“活捉沈安。”
秦峰按着耳麥,再次強調了一遍這個不僅是命令、更是最後希望的要求,“記住,只有他活着,那幾十萬顆定時炸彈才能解除!如果他死了,全城陪葬!”
“防化一組,火焰開路!”
“突擊二組,震爆彈準備!”
“行動!”
隨着秦峰的一聲令下,兩條火龍瞬間噴涌而出。
“呼——!!”
數千度的高溫火焰瞬間吞噬了那層綠色的毒霧,空氣中傳來“噼裏啪啦”的爆裂聲,像是無數微小的生命在尖叫。
緊接着。
“轟!”
一聲巨響,防空洞那厚重的防爆門被定點爆破炸開,卷起的塵土和沖擊波甚至吹飛了門口的兩個垃圾桶。
特案組的隊員們素質極高,甚至沒等硝煙散去,就像黑色的幽靈一樣沖了進去。
“安全!”
“安全!”
“左側無異常!”
通訊頻道裏傳來隊員們緊張但有序的匯報聲。
這裏不是他們想象中陰暗潮溼的下水道,反而異常寬敞、幹燥。只是牆壁上那些粗大的、如同血管般蠕動的黑色管道,讓整個空間顯得詭異莫測。
隨着深入,那種甜腥味越來越重。
直到他們沖進了最深處的主控制室。
那裏,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後,是一個無菌實驗室。
“不許動!舉起手來!”
幾十把裝填了特殊麻醉彈和抑制劑的槍口,瞬間鎖定了實驗室中央的那個背影。
秦峰大步走進來,防化面罩後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個人。
那是沈安。
他並沒有穿防護服,依舊是那件白大褂。他正坐在一張實驗桌前,背對着大門,手裏拿着一根試管,正極其專注地往燒杯裏滴着液體,動作穩定得就像是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
哪怕身後大門被炸開,哪怕幾十把槍指着他的後腦勺,哪怕特案組的殺氣已經把空氣凍結。
他的手,依然沒有抖哪怕一下。
“嗒。”
一滴藍色的液體滴入,燒杯裏瞬間騰起一股瑰麗的紫煙。
沈安這才慢慢放下了試管。
他緩緩轉過身。
白大褂上一塵不染,臉上的黑框眼鏡折射着手術台的冷光。
他看着如臨大敵的秦峰,看着那些把自己裹得像宇航員一樣的特工,嘴角慢慢勾起了一個儒雅、甚至可以說溫和的笑容。
“秦組長,你們遲到了三分鍾。”
沈安抬起手腕,指了指牆上的掛鍾,語氣平靜得就像是在和老友敘舊:
“剛才張偉在裏面爆開的時候……你們如果來得再早一點,或許還能聽到那種,花開的聲音。”
“沈安!!”
秦峰看到這個導致全城混亂的罪魁禍首如此淡定,心裏的火就壓不住,“立刻停止你所有的實驗!交出抑制劑!你已經被包圍了,不要做無謂的抵抗!”
“包圍?”
沈安摘下眼鏡,用那塊潔白的布擦了擦,然後重新戴上。
在那鏡片後,秦峰分明看到了一只正在閃爍着妖異紫芒的豎瞳。
沈安從實驗桌下拿出了兩個密封瓶。一瓶是鮮豔的紅色,一瓶是詭異的灰色。
“秦組長,作爲一個嚴謹的科研人員,我要糾正你兩個錯誤。”
沈安把玩着那兩瓶試劑,眼神戲謔:
“第一,這世上沒有什麼抑制劑,潑出去的水,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第二。”
沈安的手指輕輕敲了敲那個灰色的瓶子。
“不是你們包圍了我。”
“而是我……一直在等你們來試藥。”
“你們聞到了嗎?空氣循環系統,好像已經在十秒鍾前……停止了呢。”
此話一出,所有特案組隊員的臉色瞬間煞白。
因爲他們驚恐地發現,手中的槍械上,甚至是他們的防化服表面,不知何時,竟然開始生長出了一層……細密的、灰色的菌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