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後院的小屋，屋裏因爲早起封了爐子，這會兒還有點餘溫，比外頭那要把人凍透的西北風強多了。
姜生進屋後，隨手把厚重的工裝大衣一脫，往炕沿上一扔。
“啪嗒。”
屋裏光線昏暗，頭頂上那盞只有十五瓦的昏黃燈泡，爲了省電吊得老高，把屋裏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但這破屋因爲有了秦淮茹這麼個大活人，似乎也多了幾分不一樣的活氣和溫馨。
姜生往熱炕頭上一坐，順勢翹起了二郎腿，活脫脫一個大老爺。
秦淮茹一進屋，就趕緊把門關嚴實了，生怕漏進一點冷風凍着自家男人。
她脫掉金貴的天藍色呢子大衣，小心翼翼地掛好，換回了那件顯身材的紅底碎花小棉襖，又利索地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臂。
“當家的，喝口熱茶。”
她先是倒了杯水遞過來，這才去解車把上帶回來的那個網兜。
網兜解開，五斤上好的五花肉“咚”的一聲落在案板上。
這肉是真好，五層三花，肥肉潔白如玉，瘦肉紅潤似火，皮上處理得幹幹淨淨，連根豬毛都沒有。
姜生瞥了一眼，大手一揮：
“今晚換個口味，別炒白菜了，把這五花肉都給我切了，做紅燒肉！給我...好好補補！”
“哎！好嘞！”
秦淮茹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下一秒，她轉過頭，美眸瞪得溜圓，滿臉的不敢置信：“當...當家的，這...這就全燉了？”
她指着案板，聲音都結巴了，“這...這可有五斤呢！咱...咱倆人吃？要不...留一半？不，留四斤？這要是切成肉片，每次炒白菜放兩片借個味兒，五斤肉足夠咱倆吃到開春了！”
秦淮茹有點不敢下手，到底是窮日子過怕了。
在秦家村，那是過年、娶媳婦、死人辦席，才能見着這麼大塊肉的陣仗！
“哪那麼多廢話？全燉了。”
姜生靠在炕上，懶洋洋地發號施令，“肉都不舍得吃，還補個屁的身子。”
“哎！都聽當家的！”
秦淮茹一咬牙，也不心疼了。
男人要補，她就得伺候好！
她一咬牙，拿起菜刀就要切肉。
“等等。”
姜生忽然從炕上坐了起來。
他背對着秦淮茹，假裝從大衣的內兜裏掏東西，實則心念一動，溝通了隨身空間。
【798特供倉庫】，開啓！
光芒一閃，一包用油紙裹得嚴嚴實實的大料（八角、香葉、桂皮、小茴香），和一小瓶用深褐色玻璃瓶裝着的特級釀造醬油，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他手中。
“接着。”
姜生一甩手，把東西扔到了案板上，“把這個也放進去，多放點。”
秦淮茹放下刀，好奇地打開那個油紙包。
“嘶——好香啊！”
一股濃鬱的辛香味瞬間撲鼻而來。
秦淮茹眼睛都亮了，驚喜地叫道：“當家的，這...這是大料？還有這麼純的醬油？！你哪來的啊？”
要知道，在五二年，鹽都不便宜，更別提這種講究的香料了。
那都是大飯店的大師傅，或者是幹部家庭才舍得用的精貴東西，尋常百姓家燉肉也就是放點鹽，頂多切兩片姜。
還有那醬油，一看掛壁的濃稠度，就知道是上等貨，不是那種兌了水的散裝醬油能比的。
“我胃不好。”
姜生面不改色，把萬能借口又搬了出來，“這是醫生給我開的藥引子。”
他指着那包大料，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叫八角茴香散，專門得配着大肉燉，是治胃寒的。不放這個，肉就沒藥效，吃了也白吃，補不進去。”
“啊？原來是這樣...”
秦淮茹聽得一愣一愣的，隨即便是滿眼的崇拜。
她對自家男人的話，現在是深信不疑。
在她眼裏，姜生連軋鋼廠的正式工名額都能搞定，這點藥引子又算得了什麼？
“當家的，您歇着！我這就給您做藥膳！”
秦淮茹像是接到了什麼神聖的任務，高高興興地拎着肉和調料，轉身鑽進了外間的小廚房。
沒過多久。
小廚房裏，先是傳來了一陣劈柴火的動靜，緊接着是“噼裏啪啦”的生火聲。
鐵鍋燒熱，秦淮茹按照姜生的吩咐，先把切成麻將塊大小的帶皮五花肉倒進鍋裏煸炒。
“刺啦——！！”
肥肉裏的豬油被高溫逼出，發出一聲爆響！
緊接着，倒入醬油上色，再把那一整包“藥引子”全倒進去，最後加上水，蓋上鍋蓋，大火燒開，小火慢燉。
隨着時間的推移，鍋裏的湯汁開始咕嘟咕嘟地翻滾。
一股難以形容的，濃鬱到化不開的油脂香氣，混合着八角、桂皮的辛香，再加上醬油經過高溫激發出的焦糖味，從小廚房的煙囪裏，沖天而起！
寒風一卷，這股味道，瞬間就失去了控制！
它橫沖直撞地殺進了四合院的每一個角落，鑽進了每一道門縫，鑽進了每一個正在忍飢挨餓的禽獸的鼻孔裏！
......
中院，賈家。
屋裏沒生爐子，陰冷得像冰窖。
賈東旭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身上蓋着那床散發着黴味和汗餿味的破棉被，整個人縮成一團。
他臉上還帶着病容，眼窩深陷，活像個大煙鬼。
賈張氏坐在炕邊，手裏端着一個豁了口的黑瓷碗，裏面是黑乎乎的棒子面糊糊，連點鹹菜絲都沒有。
“兒啊，喝吧。”
賈張氏舀了一勺糊糊，吹了吹，“喝了這碗糊糊，發發汗，明兒病就好了...咱還要留着力氣跟那姜生鬥呢！”
賈東旭一臉的生無可戀，機械地張開嘴。
就在那勺糊糊剛要送進嘴裏的時候...
轟！
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肉香，混合着只有在國營大飯店門口才能聞到的高級大料味，順着門縫鑽了進來！
這味道太霸道了！
太濃烈了！
它瞬間蓋過了屋裏的黴味，蓋過了棒子面的土腥味，直沖兩人的天靈蓋。
“咕咚！”
賈東旭的狠狠咽了下口水。
“香...真他媽香...”
他鼻子使勁地吸溜着。
“媽...這是肉...是大肥肉！好像還有八角和桂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