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別人的地道戰,是抗日英雄神出鬼沒,打得鬼子哭爹喊娘。我的地道戰,是被一個智能垃圾桶塞進老鼠洞,後面還追着要命的殺手。這待遇,差距咋就那麼大呢?——凌奇,於狹窄地道中蠕動前行時發出悲鳴。

凌奇連滾帶爬地鑽進地道,身後的暗門“咔”一聲輕響迅速關閉,將地上世界那令人心悸的冰冷殺意和燭龍獨自斷後的悲壯(?)身影徹底隔絕。

黑暗。

瞬間吞噬了一切。

只有他自己粗重得嚇人的喘息聲,以及心髒瘋狂擂鼓般的跳動聲在狹窄的空間裏回蕩。

泥土和黴菌混合的濃重氣味直沖鼻腔,嗆得他幾乎要咳嗽出來,又死死忍住。他不敢想象這地道有多少年沒人走過了,會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比如成了精的蜘蛛網或者變異的老鼠——在前面等着他。

他下意識地摸出手機,點亮手電筒。

微弱的光線勉強驅散了眼前的黑暗,照亮了前路——一條僅容一人彎腰通行的、粗糙挖掘出的土洞,洞壁凹凸不平,還裸露着樹根和碎石,看上去隨時可能塌方。地面泥濘溼滑,難以前行。

“這特麼是逃生通道?這分明是耗子洞啊!”凌奇欲哭無淚,南宮衍這位民科之王也太不講究了!挖個地道都不舍得砌點磚嗎?

但現在不是吐槽的時候,求生的本能驅使着他。他貓着腰,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挪動,每一步都踩在黏糊糊的泥濘裏,發出“噗嘰噗嘰”的聲音,聽得他自己都一陣惡心。

上面隱隱傳來沉悶的撞擊聲和某種能量爆發的嗡鳴,甚至還能感覺到細微的震動,泥土簌簌地從頭頂落下。

打起來了!

燭龍一個垃圾桶,能扛得住時序基金會的專業殺手嗎?雖然它自稱是什麼高等文明造物,但現在畢竟是個殘損版,還得靠他這個“電池”供電……

凌奇心裏不由得爲那個毒舌又靠譜的垃圾桶捏了把汗。

“桶哥,頂住啊……千萬別被當垃圾回收了……”他一邊艱難挪動,一邊默默祈禱。

就在這時,他手裏緊緊攥着的那張三眼烏鴉箔片,突然微微發熱,並且散發出一層極其微弱的、幾乎肉眼難以察覺的柔和白光。

“嗯?”凌奇停下腳步,驚訝地看着手裏的箔片。

只見那白光如同呼吸般明滅了幾下,然後投射出一束微光,指向地道深處的一個方向。更神奇的是,箔片上那個三眼烏鴉的圖案仿佛活了過來,第三只眼睛閃爍了一下,凌奇的腦海中竟然直接浮現出一個清晰的念頭:“向左,三十米後有岔路,走右邊。”

凌奇:“!!!”

這玩意兒還是個智能導航儀?!南宮博士,你留下的黑科技有點多啊!

他大喜過望,這簡直是雪中送炭!他立刻按照導航指示,加快速度向左前方移動。

果然,艱難前行了大概三十米後,地道真的出現了岔路!一條繼續向前,另一條向右,更加狹窄隱蔽。

凌奇毫不猶豫地鑽進了右邊的岔路。

這條岔路更加難走,坡度也開始變大,幾乎是向下傾斜着延伸。他不得不手腳並用,才能避免滑倒,形象全無,狼狽得像是在泥漿裏打過滾的土撥鼠。

“媽的……等小爺我拿到南宮衍的遺產……第一件事就是雇人把這破地道修成五星級標準……還得帶Wi-Fi……”他喘着粗氣,苦中作樂地想着。

又往下爬了不知道多遠,上面的打鬥聲早已聽不見,周圍死寂得可怕。只有他的喘息和衣物摩擦洞壁的窸窣聲。

突然,手中的箔片再次發熱,光芒指向側面的洞壁,腦海中的信息變成:“能量標記點,後方追蹤幹擾裝置啓動。”

凌奇一愣,轉頭看向那片看起來毫無異常的土壁。

他猶豫了一下,用手扒開表面的浮土。果然,土壁裏嵌着一個巴掌大小的、類似羅盤狀的青銅器物,上面刻滿了細密的符文,中心鑲嵌着一小塊已經黯淡無光的灰色晶體。

此時,那羅盤正極其微弱地閃爍着,表面的符文若隱若現。

“這就是幹擾裝置?”凌奇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

就在他手指接觸的瞬間,那羅盤猛地亮了一下,中心的灰色晶體“咔嚓”一聲碎裂開來,化爲齏粉。同時,一股無形的、奇特的波動以羅盤爲中心擴散開來,瞬間掃過整個地道系統。

凌奇嚇了一跳,趕緊縮回手:“我靠!碰瓷啊?這就壞了?”

他並不知道,這股奇特的波動,暫時擾亂了他身後一定區域內的能量追蹤和空間定位。

幾乎在同一時間,地面之上。

工作室院內,戰鬥(或者說單方面的壓制)已經接近尾聲。

代號“燭龍”的垃圾桶身上多了幾處焦黑的痕跡和深深的凹痕,一根伸出的電擊棒已經被折斷,冒着黑煙。但它依舊頑強地懸浮在半空,電子眼死死盯着前方的敵人。

它的對手,是兩個造型極其詭異的人形單位。

它們穿着全覆蓋式的、線條流暢的純白色作戰服,沒有任何標識,臉上戴着表情固定的白色面具,眼神孔洞後面是一片漆黑。它們的移動方式悄無聲息,如同鬼魅,手臂可以變形出各種能量武器或格鬥刃,攻擊凌厲而高效。它們的力量和速度都遠超常人,配合默契,顯然是專業的殺戮機器。

這就是時序基金會的“清理單位”。

其中一個清理單位的手臂正變形爲一個散發着高頻震蕩的能量拳套,一步步逼近燭龍。另一個則站在稍遠處,手臂化爲一個掃描裝置,正在追蹤地下的信號。

突然,負責掃描的那個單位動作一頓,面具下發出一絲帶有雜音的電子音:“警告!目標生物信號及能量籤名消失!受到未知強幹擾!無法定位!”

逼近燭龍的那個單位也停了下來。

燭龍的電子眼微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它感知到了地下那股熟悉的、屬於南宮衍的幹擾波動被激活了。

“目標已脫離追蹤範圍。”掃描單位冰冷地匯報,“執行B方案:控制並解析眼前異常AI單元,獲取情報。必要時,摧毀。”

兩個清理單位同時將“目光”鎖定在了燭龍身上。

燭龍感受着體內僅剩15%的能量,計算着突圍的可能性。直接對抗,勝算低於0.01%。

它做出了最理性的選擇。

“戰術性撤退程序啓動。”它內部的某個協議被觸發。

就在兩個清理單位即將發動合擊的瞬間——

燭龍的桶身猛地爆發出刺目的藍光!所有剩餘的能源被瞬間壓榨出來,形成一道強大的電磁脈沖光環,呈環形向四周猛烈爆發!

“滋啦——!!”

強烈的脈沖幹擾讓兩個清理單位的動作瞬間一滯,面具上的電子眼閃爍不定,身上的能量武器也明滅不定。

趁此機會,燭龍底部的推進器超負荷運轉,噴出熾熱的藍色流焰,整個桶如同出膛的炮彈般,不是沖向敵人,而是猛地撞向旁邊早已破敗不堪的磚牆!

“轟隆!”

本就脆弱的磚牆被直接撞開一個大洞,碎磚飛濺!

燭龍化作一道藍光,沖出工作室,以極快的速度低空掠向遠處復雜的巷區,瞬間消失不見。

兩個清理單位很快從脈沖幹擾中恢復,看着破開的大洞和消失的目標,並沒有立刻追擊。

“目標AI逃脫。優先任務:封鎖並搜查此地,尋找一切與‘幽能核心’及‘南宮衍’相關的信息。”掃描單位冰冷地下達指令。

它們轉身,開始對南宮衍的工作室進行徹查。至於那個逃跑的AI和地下的小老鼠,既然幹擾已經出現,意味着“基點”很可能被激活,他們遲早會再出現的。

……

地下,凌奇對上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他只是在箔片的指引下,繼續艱難地向下跋涉。

終於,在感覺自己的腰快要斷掉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不一樣的東西。

一扇門。

一扇鑲嵌在岩石中的、厚重的、看起來就非常結實的金屬門。門上沒有任何鎖孔,只有一個醒目的凹陷圖案——正是那只三眼烏鴉。

凌奇走到門前,嚐試推了推,紋絲不動。

“這又怎麼開?密碼?聲控?還是得滴血認主?”凌奇打量着門,毫無頭緒。

手中的箔片再次發出光芒,投射到那個凹陷處,嚴絲合縫。

“咔噠……嘎吱……”

一陣機括運轉的沉悶響聲從門內傳來,厚重的大門緩緩地、向內打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更加古老、陳腐,卻又帶着淡淡書卷和金屬味道的空氣涌了出來。

門後,似乎是一個不大的石室。

凌奇深吸一口氣,既期待又緊張,小心翼翼地側身擠了進去。

石室內的景象,讓他瞬間忘記了疲憊和狼狽,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與他想象中堆滿金銀財寶的景象不同,石室裏異常簡潔,甚至可以說是簡陋。

只有中間一張石桌,桌上放着一盞造型古樸的、燈油早已幹涸的青銅燈盞。

燈盞旁邊,整整齊齊地碼放着一疊厚厚的、用某種獸皮裝訂而成的筆記。筆記的封面沒有任何文字,只繪制着那個熟悉的三眼烏鴉圖案。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這就是……南宮衍藏起來的……研究記錄?”凌奇有些難以置信地走上前,小心翼翼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筆記。

入手沉甸甸的,獸皮封面有種冰涼而柔韌的觸感。他輕輕翻開。

裏面的字跡不再是地上工作室那種狂放潦草的風格,而是變得工整、清晰,甚至帶着一種冷靜到極致的嚴謹。上面寫滿了復雜的公式、能量結構圖、時空坐標演算,以及大量關於“幽能”、“回響”、“觀測者”、“古老陰影”的觀測數據和理論推導。

每一頁都蘊含着巨大的信息量,看得凌奇頭暈眼花,但也讓他明白,這東西的價值,恐怕遠超黃金珠寶。

他放下這本,又拿起另一本。這一本的前半部分依舊是研究記錄,但翻到後半部分,內容卻變了。

變成了一些……像是日記,又像是遺囑的片段。

字裏行間,透着一種深深的疲憊、孤獨和決絕。

“……他們稱我爲瘋子,但我看到的,才是真實的恐懼。基金會早已背離初衷,他們害怕改變,害怕未知,寧願在虛假的平靜中慢性死亡……”

“……‘回響’是鑰匙,是災難,也是唯一的希望。能感知並適應‘回響’的個體,是文明躍遷的火種,可惜,太少,太脆弱……”

“……‘幽能核心’來自星海彼岸的饋贈,亦是沉重的責任。它能點燃文明,也能招致毀滅……後來者,慎用……”

“……如果我失敗了,如果‘影’真的無法阻擋……那麼,這間石室,這些記錄,就是最後的‘基點’。希望,總在絕望中孕育……”

凌奇一頁頁翻看着,心情變得越來越沉重。南宮衍所描繪的真相,遠比想象中更加黑暗和令人絕望。時序基金會不是盟友,未知的“影”是巨大威脅,而所謂的“回響”能力,既是天賦,也可能是一種詛咒。

他放下筆記,目光落在石桌的青銅燈盞上。

鬼使神差地,他嚐試着,調動起體內那微弱得幾乎難以感知的“時空回響”能量,凝聚在指尖,輕輕點向那燈盞。

嗡……

指尖與燈盞接觸的瞬間,那幹涸的燈盞中心,竟然“噗”地一聲,憑空燃起了一簇豆大的、幽藍色的火苗!

火苗穩定地燃燒着,散發出柔和而冰冷的光芒,將整個石室照亮。

同時,火苗下方的石桌桌面,突然浮現出許多原本隱藏的、發光的線條和圖案,構成了一幅復雜的星圖或者能量脈絡圖。

而在圖案的中央,幾個由光線構成的文字緩緩浮現:

“火種已燃,薪火相傳。”

凌奇怔怔地看着那簇幽藍的火苗和浮現的文字,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仿佛有什麼沉重的、他並不想承擔的東西,通過這簇火苗,正式傳遞到了他的手中。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金屬門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像是有什麼重物撞在了門上!

凌奇嚇得一個激靈,猛地回頭,緊張地盯着那扇門。

“咚!咚!”

又是兩聲悶響,還伴隨着金屬扭曲的“嘎吱”聲。

門……在被撞擊?!難道清理單位找到這裏了?!

凌奇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後退兩步,背靠冰冷的石壁,渾身冷汗直冒。

他看了一眼燃燒的藍色火苗和桌上的筆記,又看了看那扇不斷發出撞擊聲、似乎隨時可能被破開的金屬門。

完了完了完了!剛找到遺產,就要被堵門殺了嗎?!

南宮博士!你這遺產附帶的是地獄難度的副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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