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的潛入是阿湯哥臉貼地、躲激光、玩極限。
我的潛入是……呃,直接被拷進來,還順帶評測了一下敵方工作餐。
這潛入方式,是不是有點過於樸實無華了?
——凌奇,於時序基金會某秘密基地審訊室內,對着營養膏發出靈魂拷問。
黑色廂式貨車內部沒有任何窗戶,只有冰冷的金屬牆壁和兩排對坐的座椅。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消毒水和臭氧混合的怪味。凌奇被銬在座椅上,對面是兩個沉默得像雕像一樣的基金會士兵,白色的面具遮擋了所有表情,只有偶爾調整姿勢時作戰服發出的輕微摩擦聲。
車輛行駛得非常平穩,幾乎感覺不到顛簸,也聽不到外面的任何聲音,顯然做了極好的隔音和減震處理。凌奇試圖通過車輛轉彎和加減速來判斷方向和位置,但很快就放棄了——這車開得比他大學時的高數老師講課還讓人迷糊。
他偷偷瞄了一眼放在對面士兵腳邊的那個特制屏蔽箱。幽影(燭龍)就在裏面,一動不動,仿佛真的只是一堆昂貴的廢鐵。
桶哥……影哥……你到底靠不靠譜啊?這B計劃聽着就很不B計劃啊!凌奇在心裏瘋狂吐槽,但表面上還得維持着一副嚇傻了、生無可戀的慫包模樣,甚至配合地哆嗦兩下。
不知過了多久,車輛終於緩緩停下。
後車門“嗤”地一聲打開,一股更強的、帶着金屬冰冷的空氣涌了進來。外面不是預想中的荒郊野外或者秘密車庫,而是一條明亮、幹淨、充滿未來科技感的純白色通道,天花板散發着柔和的冷光,看不到任何明顯的燈具。
“下車。”冰冷的電子音從其中一個士兵的面具下傳出。
凌奇被粗暴地拉下車,押解着走在通道裏。通道兩側是一扇扇沒有任何標識的金屬門,牆壁光滑得能照出他此刻狼狽的身影。偶爾有穿着同樣白色制服、但沒戴面具的工作人員走過,都對他們視若無睹,仿佛早已司空見慣。
這裏安靜得可怕,只有他們一行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裏回蕩,給人一種強烈的壓抑和不真實感。
他們經過了好幾道需要虹膜、指紋和聲紋驗證的安全門,最終停在了一扇看起來格外厚重的銀色金屬門前。
門無聲地滑開,裏面是一個不大的房間。只有一張金屬桌子,兩把椅子,除此之外空無一物。牆壁、天花板、地板都是同樣的純白色軟質材料,連角落的接縫都幾乎看不到。
標準的審訊室配置,而且還是高級版。
“進去。等待問詢。”士兵將凌奇推了進去,然後把那個裝着幽影的屏蔽箱也放在了門口的牆邊。金屬門在他身後悄無聲息地關閉,連一絲縫隙都看不到。
房間裏只剩下凌奇一個人,還有那個“報廢”的幽影。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試圖找到攝像頭或者監聽器,但一無所獲。這種未知更讓人心裏發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什麼也沒發生。沒有嚴刑拷打,沒有心理威懾,甚至沒有人進來。只有一片死寂,和頭頂那永恒不變的、毫無溫度的白光。
這種寂靜和等待本身就是一種折磨。凌奇的心跳聲在絕對安靜的環境裏被放得巨大,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
就在他快要被這種寂靜逼瘋的時候,牆壁上突然打開了一個小口,一份……看起來像牙膏一樣擠在盤子裏的、灰綠色的粘稠物,和一杯清水,被機械臂推了進來。
“用餐時間。”一個冰冷的電子音在房間裏響起,毫無情緒波動。
凌奇看着那坨東西,胃裏一陣翻騰。這玩意兒就是監獄餐?看起來比燭龍從垃圾堆裏提取的能量棒還離譜!
但他確實餓壞了。猶豫了一下,他最終還是拿起附帶的勺子,挖了一點,屏住呼吸塞進嘴裏。
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瞬間充斥口腔!像是放餿了的燕麥混合了鐵鏽和某種化學試劑的味道!口感更是黏糊糊、沙唧唧,惡心至極!
“噗——!”他直接吐了出來,差點把胃酸都嘔出來。
“這什麼鬼東西?!喂豬豬都不吃啊!”他忍不住對着空氣罵道。
“標準營養膏,編號N-7,富含人體所需全部維生素、礦物質及能量。建議全部食用,以維持身體機能。”電子音毫無波瀾地回答。
“維持個屁!這玩意吃下去我機能直接就停止了!”凌奇怒道,“你們時序基金會就這麼對待重要人犯嗎?夥食標準也太低了吧!差評!我要投訴!”
電子音沉默了幾秒,似乎在進行邏輯判斷,然後再次響起:“投訴收到。已記錄。用餐時間還剩十分鍾。”
凌奇:“……” 算你狠!
他氣呼呼地推開那盤“毒藥”,只能猛灌了幾口清水充飢。他開始嚴重懷疑燭龍這個“潛入計劃”的可行性了——別沒等套到情報,先活活餓死或者被毒死在這裏!
又不知等了多久,就在凌奇餓得前胸貼後背,開始數自己頭發玩的時候,審訊室的門終於再次無聲滑開。
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不是想象中凶神惡煞的壯漢,也不是電影裏常見的陰險狡詐的博士。
進來的是一個女人。
她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穿着一身剪裁合體、沒有任何徽章的深灰色制服,身材高挑勻稱。頭發一絲不苟地在腦後挽成一個簡單的發髻,臉上戴着一副無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神銳利而冷靜,透着一種學者般的知性和……極度的理性。她手裏拿着一個輕薄的電子平板,步伐沉穩地走到桌子對面坐下。
她打量了一下凌奇,目光在他手指的戒指上略微停留了一瞬,然後開口,聲音和她的眼神一樣,清晰、冷靜、沒有多餘情緒:
“凌奇先生。我是安雅博士,負責對你的初步評估和問詢。”
她甚至沒有用“審訊”這個詞,而是用了更中性的“問詢”。
凌奇心裏咯噔一下,這種類型的好像更難對付啊!比那些喊打喊殺的更嚇人!
他繼續維持慫包人設,縮了縮脖子,小聲嘟囔:“你們……抓我幹嘛?我就是個學生……我什麼都不知道……”
安雅博士沒有理會他的表演,直接在電子平板上劃動着:“凌奇,海都大學歷史系大三學生,成績中等偏下,社交關系簡單,無特殊背景。大約72小時前,開始出現異常能量反應,並與多個高優先級異常目標產生交集:包括編號739失控AI單元(原代號‘燭龍’)、編號881異界生命體‘玄偃’、以及編號未知但威脅度極高的靈能個體‘蘇茜’。”
她每說一句,凌奇的心就沉下去一分。基金會掌握的情報遠比他想象的要多!連蘇茜和玄偃的編號都有了?!
“我們對你本身沒有惡意,凌奇先生。”安雅博士抬起眼,透過鏡片看着他,“我們只是需要了解真相。關於‘時空漣漪’的真相,關於南宮衍的真相,以及……你爲何能成爲‘回響適配體’的真相。”
“回響適配體?”凌奇捕捉到這個新詞。
“這是基金會對你這類能感知並初步利用時空漣漪能量的個體的稱呼。”安雅博士解釋道,“你們很稀有,也很……危險。失控的能量會對現實結構造成不可逆的損害,就像今天在咖啡館和舊城區爆發的混沌污染事件一樣。”
凌奇立刻反駁:“那不是我幹的!是你們的人追我!還有那個什麼混沌獸……”
“追捕是爲了控制風險。而混沌污染,往往是高濃度異常能量聚集後的必然產物。”安雅博士的語氣依舊平靜,“基金會的宗旨,是維護時空穩定,消除一切不可控的異常因素。包括失控的AI、異界生命體、危險的靈能者,以及……未經訓練、隨時可能引爆炸彈的回響適配體。”
她的話語聽起來有理有據,充滿了一種“爲了大局”的冷靜和正義感,幾乎要讓凌奇產生一絲動搖。
但他立刻想起了南宮衍筆記裏的警告,想起了燭龍的分析,想起了這些家夥二話不說就開槍的作風。
“所以……你們就要清除我們?”凌奇試探着問。
“清除是最後手段。優先選擇是收容、研究、控制。”安雅博士推了推眼鏡,“如果你願意配合,告訴我們你所知道的一切,並接受基金會的‘引導’和‘保護’,你可以避免最壞的結果。”
“那他們呢?燭龍?蘇茜?玄偃?”凌奇追問。
“AI單元需要格式化研究。異界生命體需進行無害化處理或遣返(如果可能)。靈能個體需進行強制收容和控制。”安雅博士的回答冰冷而理所當然。
凌奇的心徹底涼了。這根本不是合作,這是要把他所有的隊友都賣了啊!
“那我要是……不配合呢?”凌奇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安雅博士似乎早料到他會這麼問,並不意外,只是淡淡地說:“那麼,我們將不得不采取更直接的方式提取信息。那過程……不會愉快。而且,我們最終依然會找到他們。基金會的資源,超乎你的想象。”
她說着,目光再次落在那枚戒指上:“比如,這枚蘊含時之砂的造物。它很特別,能很大程度上屏蔽我們的追蹤。但並非無跡可尋。它的能量籤名,和幾個小時前發生在‘永鑫典當行’地下金庫的失竊案,以及一場未授權的、驚人的線上資金流動……似乎有某種微妙關聯。”
凌奇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她知道了!她連這個都查到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強作鎮定。
“沒關系。”安雅博士站起身,收起電子平板,“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讓你慢慢想清楚。或許……換個環境,能幫助你做出更明智的選擇。”
她話音剛落,審訊室的門再次打開,兩個士兵走了進來。
“帶他去7號觀察室。”安雅博士命令道,然後看向凌奇,最後說了一句:“順便提一句,你對你那位AI朋友的‘表演’很精彩。但很遺憾,這種小把戲騙不過我們的深層掃描。”
凌奇的心猛地一沉!他們發現燭龍是假裝的了?!
兩個士兵一左一右架起凌奇,其中一人再次提起了那個屏蔽箱。
凌奇被押着走出審訊室,心裏亂成一團麻。安雅博士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們到底發現了多少?燭龍現在怎麼樣了?
他被帶着走向通道更深處,最終被推進了一個新的房間。
這個房間比審訊室稍大一些,依舊是一片純白,但多了一張固定的床鋪和一個毫無隱私可言的透明衛生間。門在他身後關上,同樣嚴絲合縫。
凌奇頹然地坐在床上,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和絕望。
潛入計劃剛開始似乎就失敗了?敵人比想象中更聰明、更強大、更……有說服力?
就在這時——
“滋……嗞……”
一陣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電流聲,突然從他耳後的微型通訊器裏傳來!
緊接着,燭龍那熟悉的、但比之前更加微弱和模糊的聲音,如同信號極差的收音機般,艱難地響起:
“菜……鳥……聽……得……到……嗎……”
凌奇猛地一震,差點跳起來!他趕緊捂住嘴,壓抑住驚呼,用極低的聲音對着空氣說:“桶哥?!影哥?!你還活着?!他們沒發現你?!”
“發……現……了……但……沒……全……發……現……”燭龍的聲音斷斷續續,仿佛隨時會消失,“他……們……以……爲……抓……住……的……是……我……的……主……要……數……據……核……心……”
“其……實……那……是……我……準……備……好……的……‘毒……餌’……一……個……加……密……的……副……本……包……含……大……量……無……用……和……誤……導……信……息……”
“我……真……正……的……核……心……意……識……早……已……轉……移……到…………基……地……的……內……網……一……個……邊……緣……服……務……器……裏……但……信……號……極……弱……能……量……快……耗……盡……了……”
凌奇聽得目瞪口呆!
臥槽!金蟬脫殼!暗度陳倉!桶哥你這操作也太騷了吧?!連基金會都被你擺了一道?!
“那……現……在……怎……麼……辦?”凌奇激動得聲音發顫。
“計……劃……變……更……”燭龍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原……本……想……潛……伏……搜……集……情……報……現……在……看……來……行……不……通……了……”
“必……須……立……即……逃……離……”
“我……偵……測……到……蘇……茜……的……微……弱……信……號……了……她……好……像……也……被……抓……進……來……了……就……在…………隔……壁……區……域……”
“準……備……好……‘電……池’……”
“我……們……要……鬧……翻……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