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瑤的嘴角,慫慫的咧了那麼一下,她當然知道。
那家夥在南境手握行政、司法、生殺大權,地位僅次於身在中原的皇帝,騙他,等於欺君。
但,但她一個孤女才顧不了這麼多,做外室,還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外室,她不願意。
若不撒謊,直面拒絕也是打他南王的臉,都是藐視,官民在他面前就沒有說不的權力,叫她怎麼辦?
逆來順受?
不,她想自由險中求,想盡量爭取一下。
而且這一招雖險,但也不是沒有擺脫的可能。
她敢肯定,只要她不再出現在南王眼前,只要眼前的伯父不出賣她就萬事大吉。
“伯父。”
她提起裙子一跪道:“我知道南王的權力,也知道我一個商女在這世道上幾斤幾兩,但我也是人,也有小小的自尊心,叫我做個外室,還是個見不得光的外室,我不願。”
“不願你可以直說。”劉輝猛地拍案,胸口起伏。
他壓着怒火道:“實誠拒絕和欺詐愚弄是一回事嗎?你不會認爲你們身份對等,他是你能因爲傲氣就能隨意輕視的對象吧?”
沈清瑤眼神一閃,這老頭子懟人還真會戳恨點。
罷了,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況他說的也沒錯,但她也有她的理由。
“那我若實誠拒絕,他卻不肯放手呢?那我豈不是連唯一的退路都沒有了?”
“呵!”
劉輝冷笑搖頭,“你怎知他一定不會放手?你幾時見過他欺男霸女?”
沈清瑤微微一愣,隨後低下腦袋嘀咕,“沒見過,但不代表他對我不會,我不敢賭。”
“你……”
劉輝瞪大眼睛望着她,旋即重重抹了把臉。
這倔丫頭,她哪來的這麼大自信啊?
無語一時……
“哎!”
他深深一嘆。
搖了搖頭,他撇開臉一想。
“清瑤……”
他語重心長道:“人有底線沒錯,但謊言要分對象,平民騙官,官騙君,都是大忌,這關乎統治之基,不是兒戲。
你用莫須有的心上人甚至懷有身孕來拒絕王爺,這已經不是善意的拒絕,這等同於搪塞、打發,具有一定的侮辱性。
莫說是王爺,便是尋常男女被這般搪塞也難咽這口氣,一旦王爺發現,他絕不會輕饒你,那要不要去向王爺認罪,還是繼續心存僥幸,你自己決定。”
說完他就起身走了。
出了門,他碰到端着茶水的小梅,小梅忙低下頭讓開,他蹙了蹙眉直接走了。
小梅忙跑進屋裏,見沈清瑤已經坐回書桌後,並且挺直腰杆閉着眼睛,她把茶水放桌上。
“小姐?”她都聽到了,但她沒話語權。
“是想問我,要不要去王府請罪嗎?”沈清瑤淡淡問。
小梅一聽,忙點頭,“嗯!劉將軍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呵!”
沈清瑤幽幽一笑,旋即剖析道:“道理是有,但他是基於臣子和世俗的邏輯在思考,卻忽略了我去認罪等於是自毀城牆。
因爲在絕對的權威面前,我的坦白和拒絕只會被視爲不識抬舉,王爺一樣不會放過我。
要麼,還是逼我做個見不得光外室,要麼,因爲顏面直接給我定罪,所以,若橫豎都是玩完,那不如苟一天是一天。
何況,他那等人物,若真起了疑心,此刻來訓斥我的,就不會是伯父,而是王府的親兵來抓我驗身了。”
說到這裏,沈清瑤驟然睜開了眼睛,眼神清亮、執拗,“那既然風險尚未變成現實,我又何必急着主動去引爆?”
“過來。”
她朝小梅招了招手了,小梅忙湊了過去,她附在小梅耳邊仔細交代了一番。
小梅聽完後,“好,我這就去吩咐他們。”
看着小梅離去的背影,沈清瑤眯起了美眸,似笑非笑,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一個家,一個我,要死,也湊不出一窩。
劉輝直接回府了,他不敢去王府給自己擦下屁股。
擦實話,沈清瑤獲罪。
擦謊話,他獲罪。
而且說謊很容易被王爺給看出端倪。
十幾年的相處,他很了解那位主的精明,只要跟他對視,不出三息,他準看出你是人是鬼。
坐在馬車裏,他猜想着。
清瑤能騙過王爺,肯定是依着規矩全程低着頭,沒和王爺對視過,不然她絕騙不了。
傍晚,王府,長史司。
富麗堂皇的屋子裏,宋玖宸和蕭徹正在用膳。
兩個男人面對面對坐着,一舉一動都絕佳優雅。
蕭徹吃着吃着,忽然有些疑惑的停下筷子,“誒?按理說,劉輝去了流雲茶社了解一番後,怎麼着也該回來給您一個說法。”
關於宋玖宸看上了沈清瑤這件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也爲宋玖宸可惜了一下。
他好兄弟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女人,沒成想……哎!
宋玖宸面無表情,依舊慢條斯理的吃着自己的飯,對於蕭徹的疑惑他毫不在意。
蕭徹望了他半晌也不見他開口,幹脆繼續吃飯吧!
也是,不就一個女人嘛!
晚飯結束後,宋玖宸小坐了一會兒就回了自己的寢殿。
堆滿公文的青玉案後,他坐下來沉默着,清冷的眼底這才閃現出一抹如深潭映星般的狐疑。
其實,他在蕭徹疑惑之前就懷疑了,只是沒表現出來。
夜召端來茶盞放下,然後站在一邊看着他。
片刻後,他抬眸望着夜召下令道:“去暗查沈清瑤,本王要知道她的詳細人脈、品性,以及是否身懷有孕,必要的時候,可以抓她的下人嚴刑審問。”
劉輝不來解釋,只有一個原因,他定是知道了什麼,而顧及沈清瑤,才不敢來面對本王。
夜召聽完一驚,隨後當即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是,屬下這就去徹查。”
怪不得王爺這兩日不悅,原來是這麼回事。
他一走,宋玖宸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盞茶上,漆黑的眼底渲染出一抹陰戾的神色。
半個時辰後,流雲茶社。
沈清瑤正倚在窗台邊看着外面的夜景。
到處燈火通明,美得很!
她又望向對面,那扇窗還是緊閉着,裏面黑漆漆的。
所以她看不見,那扇窗的後面有人在盯着她。
一男兩女,男的正是僞裝成客人的夜召。
而女的,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正是沈清瑤的死對頭茉娘,另一個年輕的是她的助手青荷。
兩人都慫的不敢說話,茉娘偷看着夜召,腦子裏在做思量。
“你們可有見過沈清瑤的情郎?”
夜召忽然扭頭問她們,語氣充滿了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