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如今在邊塞,都還沒死呢。
虞氏就迫不及待要將奸夫和私生女接來燕京。
究竟意欲何爲?
可沈檸記得,前世她臨死之前,沈家確實已落入虞氏的掌控之中。
二叔死後,沈家的爵位也最終落在了虞氏的長子沈川頭上。
若她前世所知道的是真的。
那二房長子沈川的身世,恐怕也並不簡單。
沈檸垂眸,目光在沈老夫人,以及三房的趙氏與沈冉身上,淡淡掠過。
看來,沈老夫人與三房的人,至今仍被蒙在鼓裏。
三房如今只有沈冉一個女兒,三叔又腿腳不便,早已失了爭奪侯府爵位的資格。
爵位如今是父親沈厲所得。
沈檸只怕,那些並非沈家血脈之人,爲奪爵位不擇手段。
最終將整個沈家掏空。
“我還當是什麼大事,”沈老夫人含笑開口。
“不過是你娘家兄長和表姑娘要來府中暫住罷了。”
“你吩咐人,收拾出兩處院子便是。”
“難不成,我們偌大的沈家,還多不了兩雙筷子?”
見老夫人應允,虞氏臉上頓時浮現出笑意。
“收拾院子倒不是什麼難事。”
“我們沈家府邸寬闊,也不差這一兩個人的吃穿用度。”
“只是我那娘家侄女靜姝,自幼長在雍州,對燕京的禮儀規矩一概不知。”
“她來沈家之後,恐怕得與府中姑娘同住一院子,好多學些禮節。”
“也可認識些燕京的公子小姐。”
“如今月兒行事魯莽,自身禮數尚不周全。”
“放眼整個沈家,恐怕也只有大姑娘最是知禮曉節了。”
虞氏說着,目光徐徐落向沈柔。
“大姑娘才情出衆,又深諳燕京禮儀,常與世家貴女往來。”
“若老夫人覺得可行,不如讓靜姝住進大姑娘的院子,您意下如何?”
果然,與前世一模一樣。
沈檸端起茶盞,輕輕啜了一口。
前世,那位表姑娘虞靜姝入府後,便住進了沈柔院中的西廂房。
與沈柔情同姐妹,甚至親密得勝過她這個妹妹。
後來春獵之時,沈柔拔得頭籌,還親自爲虞靜姝請封縣主之位。
那時沈檸尚不明白,沈柔這樣做的目的是爲什麼。
可沈柔只說與表姑娘投緣,稱她幫了自己許多。
甚至在沈家大房遭難、她與辰王在一起之後。
還爲虞靜姝請旨賜婚,將她許配給當朝首輔,又爲她親自請封了誥命。
如今,沈檸越想越覺得蹊蹺。
什麼表姑娘。
分明就是她的親妹妹。
一想到沈家大房的淒慘結局。
想起妹妹沈菀前世死得那般慘,沈檸只覺心口一陣滯悶,幾乎喘不過氣。
“二嬸,表妹來府後自有嬤嬤教導禮儀,何須我來指點?”
沈柔假意推辭,垂眸的刹那,目光卻掃向沈檸。
沈檸面無表情,冷聲道:“二嬸真是奇怪,偏要把二房的表小姐塞進我姐姐的院子裏。”
“不知情的,還當她們才是親姐妹呢。”
沈檸話音未落,虞氏與沈柔心頭皆是一震,仿佛被什麼狠狠戳中。
虞氏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二姑娘這是什麼話?”
“靜姝既來沈家,與我們府上的姑娘,自然都是親姐妹。”
她轉向沈柔,語氣溫婉。
“大姑娘也不必過謙。你是燕京第一才女,詩詞歌賦樣樣精通。”
“我想靜姝來後,定會喜歡你這位表姐。”
“旁人我也放心不下,唯有托付給你,我才安心。”
沈柔抿了抿唇,掩去唇角隱隱浮起的笑意。
“既然如此,便依二嬸所言。”
“表姑娘來後,就住在我水榭居的西廂房吧。”
“好。”見沈柔應得爽快,虞氏心中頓感欣慰。
沈檸放下茶盞,輕輕舒出一口氣。
既然來了沈家,再想走,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沈柔、虞靜姝,虞平生……她倒要看看,她所猜測的那些,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會一點一點,將真相揭開。
衆人散去後,沈檸從椅子上起身,便被沈柔拉住了手臂。
“檸兒,你還在生姐姐的氣?”
“自普陀寺回來後,你便屢屢頂撞於我。”
“是不是如今長大了,便不願再聽長姐的話了?”
沈檸一把甩開她的手。
“你既不是我娘,也不是我的長輩,何來‘頂撞’一說?”
“你竟敢這樣同我說話!”沈柔氣得面色發青。
“父親前往邊塞之前,曾親口說過,我身爲沈家長房嫡女,有權管教弟弟妹妹。”
“若我管教無方,待父親歸來,我該如何交代?”
沈檸冷笑一聲。
“長姐自己品行尚有虧,怎好意思來管教我?”
“我上頭尚有祖母,有哥哥,即便真有不是,也輪不到你來教訓!”
說罷,她轉身大步朝外走去。
才走出兩步,身後便傳來“噗通”一聲。
“阿檸,我們是親姐妹啊,你非要鬧到這般地步嗎?”
“你不心疼姐姐了嗎?”
“你這樣待我,我真的……好難過。”
沈檸回頭,見沈柔跌坐在地,眼眶泛紅地望着她。
若在從前,她定會心疼不已,回去哄。
可如今,面對這個冒牌貨。
還有想到前世種種,她只覺一股怒火直沖心頭。
一個冒牌貨,來當沈家大房嫡長女,簡直可笑。
她自己的親姐姐,在何處她都不知道。
想到這些,沈檸無半分心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前廳。
走出前廳,她未直接去沈菀的院子,而是先回了自己的昭華院。
她揀了幾件平日穿的衣裳,又尋出幾件厚實的披風。
便帶着白芷往沈菀的住處走去。
如今沈菀院中的抱琴已被許給容大夫。
而她自己的院子裏,桂嬤嬤與白露死的死,發賣的發賣。
虞氏還想往她與沈菀院中安插三個眼線,怕也需些時日。
趁這段時日,她得盡快爲自己與沈菀物色兩個可靠的丫鬟,補上空缺。
也免得日後,再受虞氏的監視與欺辱。
沈檸帶着白芷剛踏進沈菀的院子,便聽得屋內傳來一記清脆的耳光聲。
她眉頭一蹙,快步走向廂房。
只見妹妹沈菀,臉上掛着淚珠,捂着半邊臉頰,委屈地望着面前的沈柔。
“阿姐,你爲何打我?”
沈柔居高臨下地望着她,聲音冰冷。
“長姐如母,我自然有權管教你。”
“今日之事,你可知錯?”
沈菀捂着臉,白皙的面頰上赫然一片紅腫。
一雙明澈的眼中盛滿了委屈與不甘。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怯怯開口。
“菀兒知錯了……長姐教訓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