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承嘉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陽光大男孩,面容俊秀,一身休閒衛衣套裝,戴着耳機,雙手插在褲兜裏,就這麼步履矯健地從車後搖過來。
起初莫雨丹以爲他只是路過,沒想到他徑直走到車邊拉開車門,一屁股坐上去,吃牙咧嘴地“靠”了一聲:“姐,你說咱哥已經那麼爺們了,沒必要再開這麼爺們的車吧,我的個天,也不墊個座墊,疼死我了。”
他說着扭過頭,向莫雨丹拋了一個媚眼:“姐,你還沒國內的駕照啊?”
“不是,我吃了醉蟹,承景說你就在附近,順道我們一起回去。”
“醉蟹?你以前不是最討厭吃糟貨麼?”
“有嗎?呃,口味會變的吧。”
莫雨丹回以微笑,大氣不敢出一聲,也沒人告訴她韓家的二大爺這般自來熟啊。除了身高,無論長相還是氣質,韓承嘉和韓承景毫無相似。如果說韓承景是一輛裝甲越野車,那麼這個韓承嘉就是一輛雙開門的可愛型轎跑。
韓承嘉在晨大讀地震學,莫雨丹想着,這孩子怎麼看都不像讀的進如此枯燥嚴謹的專業的。
莫非他不是韓承嘉,那他是誰?
莫雨丹緊張的快把喝水的杯子給捏碎了,忙給韓承景發了條消息,詢問來人到底是不是韓承嘉。
韓承景似乎不習慣發消息,但又擔心她等急了似的,先發來一個拼音:shi。
而後過了會,他發來一張照片,是韓承嘉在打籃球,一個躍起投籃的抓拍。
莫雨丹試着問:“你今天去打籃球了?”
“噓!姐,姐,求你了,你千萬別告訴哥,他知道了又要發火,哎,做韓家的子孫可真累噢。”
“承景爲什麼不允許你打球啊?你扭來扭去的,受傷了?”
“你以爲哥會心疼我受傷啊,他是一直對我針對楚風茗那茬耿耿於懷呢。”
韓承景開車飛快,韓承嘉也不按套路,在巷子裏竄左竄右,突然來了一句:“當初哥強烈反對你嫁給楚風茗,你現在突然回來,楚風茗還未婚,哥心裏不知道多急呢。我說姐,這兩年都聯系不上你,你幹什麼去了呀?”
莫雨丹這才知道,她這個不是昭君的昭君要出什麼塞。
而楚風茗,他是誰。
“是我要嫁到楚家,又不是你嫁,你針對楚風茗做什麼?”
“說來話長,楚子渝糾纏我打球,我就把球踢到了楚風茗的頭上,砸的他腦殼開了花。”
“哦,我還以爲什麼大事呢。”
韓承嘉不吭聲,從後視鏡裏看莫雨丹。莫雨丹一驚,難不成說錯話了,端起水杯喝水掩飾。
“姐,我發現你變了。”
“變漂亮了?”
“變得清心寡欲了,你以前尋死覓活地要嫁給楚風茗,楚子渝天天纏着我,你也腦殘的很,還說什麼我和她成了是親上加親。”
莫雨丹咽了一口口水,車內光線昏暗,因爲看不清,她才在品味韓承嘉的話時,不由感慨不愧是考得上晨大的學霸,言語邏輯清晰明了,同時也驚訝於韓承恬竟是戀愛腦。
“這些年工作忙,經過的事多,見過的人也多,有些想法就變了吧。”
“姐,你不顧家地忙,圖什麼呢?缺錢花嗎?哥是長子,要繼承家業,他是沒辦法,爲我們做了犧牲。”
莫雨丹沒想到韓承景和韓承嘉的感情這麼好,韓承嘉處處在維護韓承景,但她忍住好奇沒再多問,而只輕描淡寫地說:“承景去哪過夜生活了?你行嗎,要不我們也跟過去玩玩?”
“哥去見以前的同事了,我倆還是乖乖回家吧,爸在家裏安插了眼線,萬一發現我們仨都不在,爸知道了就不好了。”
同事?莫雨丹在心裏揣度,韓承景做過什麼工作,居然有值得特地去見的“同事”?
雖然反復做心理建設,萬曉夢看到真實的韓承景時,還是產生了一絲畏懼。
韓家的子女極少出現在媒體上,尤其是韓承景。該如何形容這個男人?在萬曉夢工作後的這些年裏,她搜集到的有關韓承景的信息拼湊在一塊是自相矛盾的。
這是一個曾在邊陲之地做警察的戰士,也是一個在商戰中不擇手段的資本家,是一個爲了風塵女子一夜豪擲千金的浪子,也是一個從未和任何富家千金傳出謠言的癡情兒。
萬曉夢無論如何沒想到,他的外表會冷峻到似冰層凝結的田地。
“萬小姐,你好!”
韓承景向萬曉夢伸出手,萬曉夢害怕地向後退了一步。
“放心,我很尊重記者,請坐。”
萬曉夢訕訕坐下:“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要殺要剮,我認了。”
“萬小姐言重了,我明白現在這個年頭記者行業不好做,信息全球化,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在來的路上順便了解了一下萬小姐,知己知彼,才好談交易嘛。”
有人敲門,萬曉夢的心跟着節奏上下跳動,進來的店員放下一杯咖啡。
“聽說萬小姐也喜歡喝咖啡,這是我妹妹承恬最喜歡喝的拿鐵,選的是保山小粒咖啡,請萬小姐嚐嚐。”
萬曉夢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香氣濃鬱,口感醇厚,酸味柔和活潑,回甘層次豐富。”
“萬小姐可知咖農一年的收入,都無法給一個孩子提供一個月,像城裏孩子這種高質量的教育,咖啡本質上不高雅,是萬小姐賦予了它高雅的意義。”
萬曉夢聽得雲裏霧裏,但她確實已經意識到錯了,她這七年來自以爲復雜的人生經歷,和在金錢堆砌的城堡中長大的韓承景根本無法相提並論,她以爲的棋逢對手,其實只是遇到了對手。
“看來韓先生很寵愛這個妹妹,連她喜歡喝的咖啡,這麼小的事都會去在意。”
“我想萬小姐還是沒理解我的話,萬小姐眼裏的寵愛,僅僅是萬小姐的個人觀點。人類的情感並不相通,對事物的看法也是,聰明的人,從不將賭注壓在無法控制的事情上。”
萬曉夢有起身離去的沖動,但韓承景做了個示意她繼續坐着的手勢。
“你可以選擇和江謙竹結婚,這是你可以控制的事情,你隨意。但你無法控制江謙竹對江愚陽的感情,以及江愚陽對江謙竹的感情,他倆什麼關系,江愚陽和韓承恬是什麼關系,這些都和你無關,也不是你一個記者能管得了的事,如果你把記者的素養放在這上面,你會身敗名裂,並被同行取笑,而這,是我能控制的事。”
“韓先生在威脅我嗎?你不擔心我錄音嗎?”
韓承景笑着搖頭,他那掩藏在長劉海下的眼睛忽明忽暗,似狡黠的獵人:“有什麼好擔心的,萬小姐是來談生意的,這世上只有一種人能威脅到別人,無欲無望的人。”
萬曉夢最後的尊嚴被刺破,倔強地逞能:“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談的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