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書緊繃的神經在看到邵院士安然無恙後,終於鬆了下來。
巨大的後怕和脫力感席卷而來,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站不穩。
地上,嚴文錫被保安用布條堵住了嘴,一雙怨毒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舒書看,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
舒書有些後怕地移開視線。
但出乎意料的是,此刻心裏除了劫後餘生的後怕,竟然還升起一絲隱秘的激動。
身爲華國人,誰的骨子裏沒有刻着對“行走的五十萬”的DNA?
抓住這種敗類,舒書有一種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這種賣國賊,不配當醫生,更不配做人!
“快!快叫護士過來!”
一聲蒼老又帶着愧疚的聲音將舒書的思緒拉了回來。
李院長在經歷了短暫的震驚與懊悔後,終於是冷靜下來,下意識看向邵院士,可目光卻定格在舒書的手上。
他急忙上前,看着舒書手背上不往下滴落的血,眼裏的愧疚更深了些,“護士長,趕緊給舒小姐處理傷口!”
那傷不僅是爲了救邵院士受的,更是救了他這個院長!
經李院長一提醒,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
舒書後知後覺地低頭,這才看到自己的右手手背血流不止。
因爲剛才情急之下掄起輸液架猛砸,留置針頭早已被粗暴地扯了出來。
此刻,手背上被針頭劃出了一道又長又深的血痕,正不斷往外滲血。
事出突然,剛才注意力一直在邵院士和嚴文錫身上,如今被李院長一提醒,舒書這才感覺到鑽心的疼。
她皺着眉,沒忍住“嘶”了一聲。
從小到大,家裏三姐弟,就屬她最怕疼了。
方才在20樓病房,就是因爲怕疼不敢自己拔針,才下意識連着輸液架一起拖上來的。
結果現在更疼了!
手背上又麻又痛,委屈和後怕一起涌上心頭,舒書眼眶一熱,疼得差點落淚。
李院長這一嗓子,讓舒書再次成爲全場的焦點。
周圍的白大褂們都盯着她看,眼神各不相同。
有驚訝,有探究,有懷疑,還有感激…無數道視線交織成一張網,兜頭罩下,讓她渾身都不自在。
不會還在懷疑我是間諜吧?
這個念頭讓舒書心裏毛毛的。
她不想再被當成稀有動物一樣圍觀了。
視線一掃,舒書看見手術車上的邵院士,臉色好像比剛才更差了些,額角還冒着汗,明顯狀態不太對。
“不用不用,我這都是小傷!邵院士的手術才最重要!”
舒書脫口而出,把衆人的目光轉移到邵院士身上。
她目光落在後面一個醫生捧着的托盤上,猛地想起了什麼,立刻對張主任說道:
“張主任,托盤從左往右數,第三支麻醉劑有問題,換掉它就行,你們趕緊手術吧,邵院士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我的病房就在20樓,這點小傷,我自己回去處理就好。”
說完,她拿起輸液管,轉身就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站住!”
旁邊一聲低喝傳來。
之前攔住舒書的那個高大男醫生像一堵牆似的又攔在她面前。
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極其別扭,看舒書的眼神特別復雜。
作爲一個受過嚴格訓練的醫生,反應速度竟然還不如一個小姑娘,這讓他臉上火辣辣的,羞愧不已。
在場的醫生都不是第一次承擔這樣的醫療任務。
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不是這個女孩,今天在場的所有醫護人員,有一個算一個,都將被釘在職業生涯的恥辱柱上,永無翻身之日。
想到這裏,男醫生眼中的感激壓過了羞愧,語氣也軟化了許多,甚至帶上了一絲懇求:“舒小姐,你……你現在還不能走。”
被攔着時,舒書緊張的要死,怕這群人把她當成嚴文錫的同夥抓起來,心裏已經盤算着要不要給喬清打個電話了。
只是眼前的男醫生突然用懇求的語氣說了這麼一句,讓她有點懵。
這怎麼和她想的不太一樣啊!
“小劉醫生,好好說話,別嚇着人家小姑娘。”
手術車上,邵院士虛弱地開口,替舒書解了圍。
“對…對不起,舒小姐,我沒別的意思……”小劉醫生不好意思的給舒書道了歉,只是依舊攔住她面前,不讓她走。
邵院士見狀,轉向舒書,溫聲道,“小姑娘,我的病房就在前面,如果不介意,可以先去我那裏包扎一下。”
“放心,只是包扎傷口,另外……還有些事,需要你配合一下。”
邵院士一開口,舒書感覺到落在她身上那些探究的視線立刻消失了。
舒書明白,這件事遠沒有結束。
在警察來之前,這些人絕不可能放她離開。
她心裏七上八下,但看着眼前這張蒼白的臉,她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僵硬地輕輕點了點頭。
*
特護病房裏。
包扎好傷口的舒書拘謹地縮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坐立難安。
這裏是醫院最高規格的VIP套房,寬敞明亮,但此刻房間卻擠滿了人。
一群白大褂進進出出,將邵院士的病床圍得水泄不通,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後怕與慶幸。
她就像一個誤入巨人國的小人,渾身不自在。
這些平日裏只在醫院宣傳欄和新聞上才能見到的專家、主任,此刻看她的眼神復雜極了。
有驚奇,有審視,但更多的是一種她難以承受的感激。
這讓舒書更不自在了。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剛才那一下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應,現在腎上腺素褪去,只剩下無盡的後怕和慌亂。
她只想趕緊回到自己那個小小的病房,縮進被子裏,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
就在舒書低頭胡思亂想之際,一個黑影擋住了眼前的光線,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
舒書下意識抬頭,撞進一雙銳利的眼睛裏。
男人小麥膚色,穿着一身黑色休閒套裝,濃眉大眼,臉部輪廓分明,下頜線條硬朗,氣場強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坐下後一言不發,只是用一種審視又帶着壓迫感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舒書。
舒書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得手心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