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樓藏月都不被允許參與樓氏集團任何決策。
她的姐姐樓望昭,弟弟樓持陽讀的都是國際貴族學校,更是按照繼承人培養,穩扎穩打,名下也各有樓氏集團的股份。
只有樓藏月讀得是公立普通學校,她不被允許讀任何商科和金融類的院校,只能讀看起來光鮮亮麗實則一無是用的藝術類。
樓望昭和樓持陽不會同時乘坐一輛車一架飛機,避免一旦發生意外,樓家會同時失去兩位繼承人。
樓藏月卻被安排着,今天和姐姐共乘一輛車,明天陪弟弟一起乘機,對外營造樓家子女關系親厚,家風和睦溫馨的形象。
最讓她痛苦的,是細枝末節中,無意識的偏心。
小時候。
一條狼狗突然朝着樓藏月和樓望昭同時沖過來,樓夫人選擇救離狗最遠的樓望昭,樓藏月被狗咬破肩膀,血肉模糊,
事後,樓夫人帶她去做了除疤管理,理由是日後出席活動時不好看,會有人笑話她沒有養好女兒,而不是覺得女孩子身上不應該留疤痕。
樓藏月和樓持陽一起落水,樓夫人選擇先救會遊泳的樓持陽,不會遊泳的樓藏月險些溺死。
樓藏月清醒得看着自己被區別對待,又無能爲力。
樓藏月不希望,有人步她的後塵。
哪怕是與她毫無相幹的人。
淋過雨,她不想做撕傘的人。
更不希望,有一天她會變得和樓夫人一樣,失去自我,麻木冷漠。
一生都被【利益】二字困住,只爲家族而活。
“樓藏月。”
謝沉青坐在床邊的單人沙發上,雙腿交疊,比之樓藏月變得如履薄冰,他整個人都很鬆弛。
唯有腕表折射出的冷光,襯得他下頜冷厲,但眉眼間情緒內斂。
他不疾不徐,“我既然答應了你的約法三章,就不會違背承諾。我是個精己的商人,我懂背諾的下場。”
“沒有什麼女朋友,也不會安排到身邊工作。”
謝沉青的語氣沒什麼起伏,“還有,我們既然已經結婚了,法律和道德上我們都是不可分割的一體。”
“所以,下次聽到什麼風言風語,別亂補腦,直接問我更容易接觸到事實真相。”
他的從容不迫,讓樓藏月有種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她不確定是他太精明僞裝的太好,還真如他所說一切是子虛烏有。
樓藏月有些泄氣。
“我問什麼,你都會如實相告嗎?”
謝沉青起身,在樓藏月身邊坐下,在浮雕壁燈的映襯下鼻梁高挺,面孔英俊而立體。
大抵是言傳身教的緣故,謝沉青的父母是圈裏出了名的恩愛,妹妹單純善良。
他的家庭和睦溫馨,是溫暖的港灣。
他的父親從小就告誡他。
男人結了婚,妻子就是首位。
家更是需要經營的,而最好的粘合劑就是責任和擔當。
“會,夫妻最重要的是責任和坦誠。”
樓藏月雙腿微曲,背頸線條優美,姿態勾人而不自知。
指腹落在她睡裙裙擺上的流蘇,“藏月你這麼質問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對我的表現很滿意?”
樓藏月明眸浮起疑惑,“什麼表現?”
“新婚夜,我的表現。”
樓藏月大腦宕機了一瞬,明白謝沉青所指時,已經被他頎長的身體籠在身下。
樓藏月,“……”
謝沉青吻住樓藏月,“謝太太。“
“是我不夠賣力,才讓你有時間胡思亂想。”
-
做了一晚上的後果,是渾身都疼。
樓藏月在床上一直躺到下午才稍微緩過勁來。
謝沉青在床頭給她留了紙條。
【謝太太,記得還欠我一頓飯。】
筆鋒蒼勁有力,直透紙背。
藏着謝沉青的做事風格。
幹淨利索,直截了當,不拖泥帶水。
經過昨晚的徹夜長談,樓藏月對這段婚姻的信心多了幾分。
她取來手機,發現謝沉青竟然幫她充好了電。
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卻最能體現一個男人上不上心。
或許,謝沉青不一樣。
她也不會落得和樓夫人一樣的下場。
樓藏月心思開朗了許多。
打開電量滿格的手機,她點開置頂的微信,發給謝沉青,【那就今晚吧,中午我要去美術館。】
樓藏月並不喜歡藝術,美術館是爲了樓家開的。
但既然開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樓藏月起床,洗完澡出來,謝沉青已經回復她了。
謝沉青,【好,謝太太。】
樓藏月嘴角彎了彎,把謝沉青的備注改成謝先生。
去美術館的路上,樓藏月意外刷到了有人直播說她的美術館賣假畫。
直播的人,樓藏月認識。
周燦燦,樓藏月高中同學,兩人不對付但也沒什麼大矛盾。
直到周燦燦準備和謝沉青表白時,謝沉青突然公布了他要和樓藏月結婚的消息,打得周燦燦措手不及。
周燦燦篤定是樓藏月知道她要表白,才故意選在當天公布婚訊的。
對此,樓藏月解釋很多次。
周燦燦軸得厲害,說什麼也不信,這兩年來見縫插針找樓藏月的麻煩。
直播間十幾萬人。
周燦燦買了水軍,不停刷屏。
【美術館賣假畫,合理懷疑洗錢!】
今天美術館配合藝術園區有個文創活動,所以人流量比往常多了一倍。
樓藏月趕到時,已經聚集了大量圍觀者。
“樓藏月你來的剛好,你居然賣假畫,樓家的臉面都被你丟光了,你等着你媽罵你吧!”
果然是一起長大的,最知道怎麼戳樓藏月的痛處。
這幅畫是樓藏月親手買回來的,經過層層檢查,絕對不會有問題。
她戴上手套,取來放大鏡,仔細觀摩了幾分鍾後,直接闖進周燦燦的直播間。
“大家好,我是Moon&Sun美術館的創辦人樓藏月,我在這裏就今天這幅畫的事做出解釋。”
她讓小夏去藏區取來五幅畫,和周燦燦帶來的放在一起。
“進入我們美術館的作品,在展出之前都會蓋上美術館獨有的油墨防僞章,在四十倍放大鏡下防僞章的邊緣會呈現長短不一狀,是唯一且不可復制的。”
樓藏月取來專業放大鏡,在鏡頭前對準畫布,將六幅畫一一放大比對,“而周燦燦帶來這幅畫,邊緣則非常整齊,顯然不是我們美術館的!”
樓藏月對着鏡頭從容不迫,“未免有人說我提前串通好,那就請周燦燦女士隨機邀請三位朋友來辨別這六幅畫的防僞章是否都是一樣的。”
周燦燦心虛起來,她遲疑不肯的態度足夠引起懷疑。
“周燦燦,你該不會不敢吧?還是說,你故意掉包了真畫,用假畫來訛我?”
周燦燦,“選就選!”
周燦燦說完,便隨便選了三個人。
“你們幾個最好睜大眼睛,別看錯了!”
三個人用放大鏡仔細觀察了一番,得出一致結論,“周燦燦帶來的畫上的防僞章和美術館裏現存的五幅畫,確實不一樣。”
“對對,周燦燦這個章好整齊,而美術館的這五幅畫就明顯長短不一,而且是一模一樣的!”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
周燦燦落荒而逃前,丟下一句,“估計是我買回去,有人掉包了我的畫!”
樓藏月,“耽誤大家時間了,今天每人可以去文創區免費領取一份莫奈主題的冰箱貼。”
小夏,“要領冰箱貼的人跟我來!”
人群漸漸散去。
樓藏月剛坐下準備喝口水喘口氣,就接到了老宅管家打來的電話。
“二小姐,夫人要您現在回老宅一趟。”
樓藏月長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
東山腳下,坐落着幾座歷史悠久的古宅。
各占一方,遙遙相望。
樓宅在西邊,而南邊則是謝宅。
其他幾座的主人,也都在京北商政界有着舉足輕重的位置。
樓藏月被傭人迎進去。
“媽。”
“啪!”
回應樓藏月的,是樓夫人用盡全力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