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行……”
台燈被調至最暗。
空氣中彌漫着曖昧的暖香。
迷迷蒙蒙的,好似籠着一層霧。
灼人的吻落下來,留下細密的戰栗。
方才分離的唇瓣還留着溼潤的觸感,額頭相抵,呼吸交融。
“爲什麼不行?”
“有小寶寶了……怎麼辦?”
“你不願意?”
“我當然願意……”
“那還攔着我?”
“不攔……”
……
凌晨兩點半,孟青陸從夢中驚醒。
胸腔劇烈起伏,額前碎發被冷汗濡溼。
他抬手按在額頭上,大口喘着氣。
怎麼會是她?
夢裏的大霧終於散了。
那雙含着水光,藏着幾分狡黠的眼睛,毫無預兆撞進他的瞳孔裏。
孟青陸甩了甩頭,試圖驅散荒誕的夢境。
他怎麼能對那樣一只乖巧溫順的小綿羊,產生非分之想?
他怎麼能對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啞着聲音叫出“姐姐”這兩個字?!
一股強烈的罪惡感攫住他的心髒。
大概是白天在想關於那個女孩的事,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快步走進浴室,猛地擰開淋浴噴頭。
水流傾瀉而下,澆在滾燙的皮膚上。
可一閉上眼,夢中的畫面就自動循環播放。
暖黃的燈,狹窄的床,兩具滾燙的身體。
她的聲音、氣息、撫摸……
半小時後,孟青陸撥通助理的電話:
“我要見李醫生。”
-
方知夏還沒進教室門,就看到一群人圍在她的座位上。
蘇燎扒開人群,嬉皮笑臉:
“嘻嘻,昨天忘記問你想吃什麼,所以沿路的早餐店我都買了一遍。”
方知夏不嘻嘻。
昨天隨口說的,她早忘了這件事。
她以爲蘇燎這種神經大條肯定也早忘了。
桌上堆了各種各樣的早點,不帶重復的。
“不行,我糖尿病犯了。”
“祝福祝福!”
……
突然有個男生拍着桌子站起來,哇哇大叫:
“我得去告訴老班!咱們班的白菜,要被隔壁的豬拱了!”
……
“不好意思,其實我在路上吃過了……”
方知夏抱歉地朝蘇燎笑了笑,不過還是禮貌性地拿起一杯豆漿和一個三明治。
“東西太多了,就算我沒吃過,也吃不下這麼多。對不起,浪費你的心意了。”
“不浪費不浪費!”
蘇燎嘿嘿撓頭,“問題不大,我自有妙計。”
大手一揮,對四周的人吆喝:
“沒吃早飯的都來啊,見者有份!”
桌上的東西很快被一掃而空。
蘇燎就像慈祥的老奶奶,看着自己養的小豬吃得吭哧吭哧,心滿意足。
突然,他一拍腦門,“壞了!我還沒吃!”
方知夏把三明治和豆漿推給他,“我已經吃過了。”
蘇燎不好意思地接下。
預備鈴響了。
他把三明治叼在嘴上,一手拿豆漿,一手抓起方知夏桌上的各種早餐包裝袋。
完了又用袖子譁啦譁啦在桌面上擦了幾遍。
方知夏微微蹙眉,這是哪門子的豪門小少爺,這麼不講究?
他手背上有斑駁的紅塊,大概是被早餐燙傷。
“方同學,那我請你吃午飯,4樓2號桌!”
方知夏剛張開嘴要拒絕,蘇燎已經跑沒影了。
方知夏懊悔不已,昨天就應該讓那個絕命女殺手把他殺了。
-
孟青陸一整天沒合眼。
醫生聽了他的描述,竟然說讓他不要抗拒。
夢都是不講道理的,沒有邏輯,不必用現實生活的規則和道德去束縛。
做了就做了,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
不行!
孟青陸不是什麼品德高尚的人,但他懂什麼是合乎規矩,什麼是離經叛道。
即便是在夢裏,他也不能放任自己對一個心思單純的女孩有妄念。
太肮髒、太齷齪。
這有失他的身份。
爲了驅除雜念,孟青陸試圖讓自己忙碌起來。
在書房處理完工作,又馬不停蹄趕去醫院。
回來的路上,順便給蘇曼卿帶了幾盒點心。
打開冰箱,裏面已經塞了好幾盒甜點。
孟青陸疑惑:
“我記得你不是很喜歡吃甜食。”
就是因爲知道她不喜歡吃甜的,所以孟青陸每次都給她帶甜的。
“我是不喜歡啊,但是有人喜歡。”
蘇曼卿漫不經心彈奏鋼琴。
“給別人準備的?你什麼時候心這麼善了?”
“唉,我只能說,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
奏曲附和着蘇曼卿的情緒,流淌出幾分傷感。
“總不能因爲小時候我揍過你,你就一直覺得我是個壞姐姐吧?”
“而且人家又乖又可愛,哪裏像你,整天板着臉,看着就欠揍。”
蘇曼卿和孟青陸在國外生活過一段日子。
孟青陸沉默寡言,那時她語言不通,沒有玩伴。
於是想方設法讓孟青陸和她說話。
用管家的話來講,那段時間,莊園裏不是鋼琴在響,就是孟青陸在響。
被揍哭的。
“你什麼時候去海市看外公外婆,還有我媽啊?”
“最近我不能離開京市。”
孟青陸說:
“忙完這陣子,我會去看他們的。”
“所以視頻都不打?”
“我不喜歡打視頻。”
孟青陸討厭那種看得見,但是摸不到的無力感。
“好吧。”
蘇曼卿理解他。
他從小被送到國外,和父母聯絡都是用視頻。
就連當年小姨病重,他也只能眼睜睜在電話裏看着她的生命一點一點流逝。
“蘇燎吵着要見你。”
上次的晚宴,蘇燎回海市,沒參加。
提起蘇燎,孟青陸的記憶仍停留在海市鄉下的夏日午後。
三四歲的小孩無知無畏,天天泥地打滾捉癩蛤蟆。
回國之後,他特意見的人只有三個。
除了父親和蘇曼卿,只有方家那個養女。
“那你定一個時間吧。”
“嗯……就周五吧!”
“可以。”
從蘇曼卿那裏回來,孟青陸又陷入巨大的空虛中。
這棟半山別墅外面到處是人,負責他的人身安全。
可別墅裏,空空蕩蕩,只有他一個人。
很困,但他不敢睡。
害怕一睡着,又是那種能把他熱醒的夢。
他更害怕沉迷其中。
閣樓堆着雜物,他慢條斯理地整理。
滿滿幾大箱,全是他兒時的玩具和相冊。
也許母親在世時,就是這樣翻着他的相冊,日日夜夜思念。
相片都是管家發回來的,有些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拍的。
翻着翻着,一個蒙滿灰塵的箱子引起他的注意。
打開箱子,裏面放着一些嶄新的玩具。
幾乎和他玩過的那些一模一樣。
大概率是備份,用來替換玩壞的。
孟青陸沒多想,封上箱子,離開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