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徹底放亮，城市蘇醒的喧囂透過窗戶隱隱傳來。南星用冰袋仔細敷過眼睛，雖然還有些微腫，但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嚇人。她換上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將長發利落地扎起，露出一張雖然蒼白卻線條清晰的臉。她正準備去廚房弄點簡單的早餐，門鈴卻在這時清脆地響了起來。
南星動作一頓，心頭微緊。知道這裏的人極少。
她走到貓眼前向外看去，只見門外站着一位穿着深色西裝、戴着金絲眼鏡、氣質精幹沉穩的年輕男人，他身後還跟着兩個同樣衣着低調、身形挺拔的男子，安靜地立在稍遠的位置。
是顧北辰的人。效率真高。
南星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表情，打開了門。
門外的周澤看到她，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但隨即露出恰到好處的、帶着感激的微笑，微微躬身：“南小姐，早上好。冒昧打擾，我是顧先生的助理，周澤。特來接顧先生回去，並感謝您昨夜的援手。”
他的態度恭敬有禮，滴水不漏。
“不必客氣，請進。”南星側身讓他們進來，聲音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
周澤示意身後兩人留在門外，自己獨自走了進來。幾乎同時，客房的門也被打開，顧北辰走了出來。
他換下了昨晚那身染血的西裝，穿回了周澤帶來的一套嶄新的黑色襯衫和長褲，襯衫領口微敞，隱約可見裏面潔白的紗布。盡管臉色依舊有些失血後的蒼白，但他身形挺拔，步履沉穩，那雙深邃的眼眸掃過來時，帶着一種天生的、不怒自威的氣場，與昨夜那個靠在牆角的虛弱男人判若兩人。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南星身上，在她微微紅腫卻異常平靜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然後才轉向周澤，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周澤立刻會意，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裏取出一個精致的支票夾，雙手遞到南星面前，態度誠懇：“南小姐，這是顧先生和我們的一點心意，五千萬。非常感謝您昨晚救了顧先生，這點謝禮不成敬意，還請您務必收下。”
五千萬。
這個數字讓南星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很清楚這筆錢意味着什麼，足以讓她立刻財務自由，甚至……就像顧北辰心中轉過的那個念頭，能買下她父親南懷仁那家公司的一半。
她看着那張薄薄的、卻重若千鈞的支票，沒有伸手。
客廳裏有一瞬間的寂靜。
顧北辰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他見過太多人在巨額財富面前失態的樣子。
南星抬起眼，看向周澤，又緩緩轉向顧北辰，嘴角牽起一個極淡的、近乎虛無的弧度。
“周助理，顧先生，”她的聲音清晰而平穩，“謝謝你們的好意，但這錢我不能收。”
周澤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掩飾過去。
南星繼續道，語氣依舊平淡，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昨天晚上的情況，任誰看到了，只要有能力，大概都不會袖手旁觀。只是舉手之勞，談不上需要這樣重的謝禮。”
她頓了頓，目光坦然地對上顧北辰深邃的眼眸。“我救你，不是因爲你是誰，或者你能給我什麼。只是當時，我覺得應該那麼做。”
顧北辰靜靜地聽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裏，卻有什麼東西微微動了一下。欣賞。毫不摻假的欣賞。
他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貪慕虛榮、欲擒故縱的戲碼早已看膩。而眼前這個剛剛經歷重創、自身難保的女人，在如此巨額的金錢面前，眼神依舊清澈坦然，脊梁挺得筆直。這種骨子裏的清高和原則，在他所處的圈子裏，堪稱鳳毛麟角。
周澤還想再說什麼，顧北辰卻微微抬手，制止了他。
周澤立刻會意，收回了支票，退後一步。
顧北辰上前一步，距離南星更近了些。他高大的身影帶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但南星並沒有後退，只是平靜地回視着他。
他從西裝內袋裏取出一張名片。名片是純黑色的，材質特殊，觸手微涼，上面只有一串燙金的電話號碼，沒有名字，沒有頭銜，簡潔到極致，卻透着一種神秘與分量。
他將名片遞到南星面前。
“南小姐，”他的聲音低沉，帶着傷後初愈的一絲沙啞，卻更有磁性，“這是我的私人號碼。”
南星看着那張名片，沒有立刻去接。
顧北辰繼續說道，目光沉靜地落在她臉上：“昨晚的事，我欠你一個人情。錢你不收，我尊重你的選擇。但這張名片，請你留下。”
他頓了頓，語氣平淡，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承諾意味。
“日後，無論你遇到任何麻煩，或者需要幫助，打這個電話。”
他的目光似乎在她微微紅腫的眼角停留了微不可查的一瞬，“任何時候都可以。”
南星看着他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又看了看那張簡潔卻沉重的黑色名片。她明白，這不僅僅是一張名片，更是一個承諾，一個來自她尚且不了解、但顯然能量巨大的男人的承諾。
在剛剛下定決心要獨自面對一切、爲自己而活的此刻，這樣一個承諾，或許比那五千萬，更具有難以估量的價值。
她沉默了幾秒，然後伸出手，接過了那張名片。指尖觸碰到微涼的卡片，也仿佛觸碰到了一絲未知的可能。
“謝謝。”她輕聲說，將名片小心地收了起來。
顧北辰見她收下，不再多言，對着她微微頷首，便帶着周澤，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
公寓門被輕輕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南星獨自站在客廳裏，聽着門外電梯下行聲音遠去，最終恢復一片寂靜。她低頭，看着掌心那張黑色的名片，上面的燙金號碼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澤。
前路未知，危機四伏。
但她握緊了手中的名片，也握緊了那顆重新燃起鬥志的心。
從現在開始，每一步，都要走得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