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證明?
什麼結婚證明?
這個疑惑,在江衍之帶着她走進一家燈光璀璨、櫃台明亮的珠寶店時,瞬間有了答案。
宋南秋全程都是低着頭跟在他身後,哪怕是這樣,她也總覺得櫃台後的銷售顧問們,目光都有意無意地掃過她的脖子。
江衍之卻坦然自若,直接在鑽戒櫃台前站定,修長的手指隔着一塵不染的玻璃,指向其中一款設計簡潔大方的鑽戒。
“這個可以嗎?”
他側頭問她,語氣像在詢問工作流程。
宋南秋此刻只想盡快離開這個讓她渾身不自在的地方,哪裏還有心思仔細挑選,匆匆瞥了一眼那抹閃爍的光芒,就忙不迭地點頭:“可以。”
整個過程快得不可思議。
直到微涼的鑽戒套上她的無名指,她才有一種恍惚的真實感。
選戒指、付款,一氣呵成。
江衍之甚至沒問她具體的尺寸,報出的數字卻分毫不差。
重新坐回車裏,車子啓動,駛離了商場。
宋南秋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手裏摩挲着無名指上那枚陌生的戒指,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問:“怎麼突然要買戒指?”
江衍之目視前方,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側臉的輪廓在流動的光影中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沉默了幾秒,才開口:“早該買的。”
沒有解釋,沒有多餘的情緒。
仿佛只是他突然想起來了,然後突然給她補上。
一個必須要走的流程。
宋南秋抿了抿唇,沒有再追問。
車窗外的風景變得熟悉起來,是回家的方向。
她低頭,看着戒指,有些恍惚,不由得想起他們那場倉促到兒戲的婚姻。
領證那天也像完成任務。
領完證出來,在民政局門口,他甚至沒多說一句再見,只匆匆加了個微信,就各自奔赴自己的工作。
說得誇張點,想起自己已經結婚,還是雙方家長在家庭群裏追問什麼時候辦婚禮。
她還記得,那是他第一次主動給她打電話,聲音傳來,依舊是公事公辦的調子:“什麼時候有空?”
她當時正忙着整理新到的花材,隨口回:“最近訂單有點多。”
“要辦嗎?”
她知道他說的是婚禮:“可以不辦嗎?”
“可以。”
別人糾結了一個月的問題,他們只用了不到一分鍾。
掛斷電話沒多久,他發來一個地址,是他的住址。
她想着,既然結婚了,住在一起是應該的。
搬過去的那天晚上,他難得在家。
兩人坐在餐桌上,進行了一場堪稱高效的談話。
他問:“做嗎?”
她回:“可以。”
“喜歡幾次?”
“一次。”
“要孩子嗎?”
“暫時不要。”
對話結束。
他起身,轉而拿出房產證和幾張儲蓄卡,全部推到她面前。
“明天去加上你的名字,銀行卡密碼我發給你,以後家裏的開銷,你處理。”
那就是他們婚姻的全部開端,冰冷、高效、像籤訂了一份義務清晰的合作條款。
“到了。”
江衍之的聲音將她從紛亂的思緒裏拉回。
宋南秋這才發現,車子已經停在了小區地下車庫。
“哦。”
她應了一聲,推門下車。
腳剛沾地,他依舊是言簡意賅的通知:“晚上加班。”
宋南秋又是一愣,隨即點頭:“知道了。”
她關上車門,看着他倒車,轉彎,駛離,尾燈很快消失在車庫出口的光亮處。
回到家,她躺在沙發上,看着天花板,腦子裏還有點懵。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瞥見牆上的掛鍾,意識到該去花店了。
起身回臥室,她選了一件領口扣得嚴嚴實實的襯衫,對着鏡子確認脖子上的痕跡被遮去了大半。
想了想,又走到衛生間,翻出平時不怎麼用的遮瑕膏,仔細地遮蓋了一番。
她走到玄關,拿起包,又拎起放在角落的電瓶車頭盔。
花店離這裏很近,步行也就十幾分鍾,騎車更快,幾分鍾就到。
當初決定搬過來,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方便。
戴上頭盔,騎上她的小電瓶車,微風拂過臉頰,她才感覺稍微自在了一些。
她的花店不大,名字也算雅致,叫“拾光花坊”。
店裏平時只有她和陳新兩個人。
她平時都叫小新,小新是她請的員工,二十二歲,正是花一樣活潑爛漫的年紀,做事勤快,嘴也甜。
她剛把電瓶車在店門口停好,抱着頭盔走進去,門口的風鈴就發出清脆的聲音。
“姐你來啦!”
小新正拿着噴壺給一桶新鮮的洋桔梗保溼,看到她進來,眼睛一亮,隨即又說,“今天訂單不少呢,好幾個都是要求上午送到的,我正準備給你發消息問你到哪兒了。”
“有點事耽擱了。”
宋南秋簡單解釋了一句,把頭盔和包放進櫃台下的儲物格,然後系上那條米色的棉布圍裙。
“訂單給我看看。”
“嗯!”
小新遞過記錄本,目光卻像黏在了宋南秋身上,帶着點好奇和探究。
宋南秋接過本子,低頭查看今天的訂單安排,能感覺到小新的視線還在自己身上打轉。
她抬起頭,略帶詢問地看向小新。
小新立刻湊近了些:“南秋姐,你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哦?”
宋南秋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摸了摸脖子。
難道遮瑕沒遮住?
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哪裏不一樣?”
小新歪着頭,仔細打量着她:“說不上來......就是感覺,氣色特別好?”
她說着,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哎呀,我也形容不好,反正就是感覺你今天特別好看!”
“你的意思是我平時不好看?”
“不是啊,你這臉蛋還有說不好看的嗎?”
宋南秋被誇的耳根有些發熱:“謝謝你的誇獎,不過還是快幹活吧。”
“知道啦!”小新笑嘻嘻地應着,轉身去忙了。
宋南秋也笑了笑,走到操作台前,拿起修剪花枝的剪刀。
當她低頭,準備修剪第一支玫瑰時,無名指上那枚嶄新的鑽戒在室內光線下,折射出光芒。
她愣了一下,一時間還沒適應手上突然多了個東西。
她搖頭,投入工作。
一上午都在忙碌中度過,修剪、搭配、包裝、聯系配送,將上午積壓的訂單全部處理妥當。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宋南秋剛鬆了口氣,準備坐下吃剛送過來的午飯,手機就響了。
是她的婆婆,江衍之的媽媽打來的。
“南秋啊,晚上和衍之回家吃飯嗎?你岑阿姨送了些自己種的蔬菜,新鮮得很。”婆婆聲音溫和。
宋南秋回道:“媽,他晚上加班,回不去。”
“這樣啊......”婆婆頓了頓,很快又說,“那我把菜做好了給你們送過去吧,再給你們煲個湯,你們都忙,也沒空做飯,我做好了給你們放冰箱,你們到家了熱一下就能吃。”
宋南秋心裏滑過一絲暖流,點頭:“好,謝謝媽。”
“跟媽客氣什麼,那先這樣。”
電話掛斷,一旁正在吃飯的小新問:“姐,又是你婆婆呀?”
“嗯。”宋南秋拿起筷子,準備吃飯。
“真羨慕你,你婆婆人真好,還經常給你們送吃的。我以後要是結婚了,能有這樣的婆婆就好了。”
宋南秋夾菜的動作微微一頓。
她和婆婆的關系,好像一直就是這樣。
婆婆是心內科的主任醫師,工作同樣忙碌,平時接觸不多,偶爾家庭聚會坐在一起吃頓飯,彼此客氣尊重,沒什麼矛盾,但也談不上多麼親近。
這種恰到好處的距離感,其實讓她覺得很舒適。
“嗯,是挺好的。”她輕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