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喻抱着母親，眼裏閃過一絲堅定。
她決定，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反正以後她也已經封心鎖愛，不打算再嫁人。
這個孩子，就當是上天送給她最後的寶貝吧！
她不算告訴顧淮之這個孩子的存在，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撫養孩子長大。
這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孩子，跟他無關。
“孩子，不怕，媽媽在，”溫母輕拍着她的背安慰。
溫喻鬆開母親，“媽，我打算生下來。”
溫母看着她堅定的眼睛，把眼角的淚抹去，“好，媽跟你一起養。”
溫喻緩緩揚起一抹笑意，“謝謝媽。”
感謝母親什麼都沒有問，就這般堅定的支持自己。
——
“夜色”酒吧的VIP卡座裏，燈光迷離，音樂低沉，與外面喧囂的都市夜生活隔絕開來。
顧淮之面前的威士忌已經下去了大半杯，冰塊融化，稀釋了琥珀色的液體，他卻渾然未覺，只沉着臉，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煙，煙霧繚繞，將他眉宇間的煩躁襯得更加明顯。
“喂，我說，”坐在他對面的陸辰實在看不下去了，伸腳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你叫我出來，就是看你表演沉默是金和煙熏火燎的？這都坐了半個鍾頭了，屁都不放一個，怎麼，顧氏要破產了？”
顧淮之撩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端起酒杯又灌了一口。
酒精滑過喉嚨，帶來灼燒感，卻絲毫沒能壓下心頭那股無名火。
“不是公司的事？”陸辰摸着下巴，湊近了些，一雙桃花眼裏閃着八卦的精光，“那能讓我們顧大總裁煩成這樣的……該不會是女人吧？”
顧淮之捏着酒杯的手指不易察覺地收緊了一下。
陸辰多了解他啊，這點細微的反應立刻被他捕捉到了。
他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猛地一拍大腿：“我靠！還真是？誰啊？哪個天仙兒能把我們清心寡欲的顧總折騰成這樣？快說說！”
“閉嘴，”顧淮之聲音沙啞，帶着警告。
“讓我猜猜……”陸辰完全不理他的警告，摸着下巴，眼睛滴溜溜地轉，“最近你身邊……除了那位剛走的溫大秘書，好像也沒見你對哪個女人多看一眼啊？”
“溫喻”這個名字被提及的瞬間，顧淮之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悶悶的疼。
他臉色更沉，將杯中剩餘的酒一飲而盡，重重放下杯子，發出“哐”一聲響。
“跟她沒關系，”他否認得又快又硬，像是在急於撇清什麼。
“嘖嘖嘖，”陸辰搖着頭，一副“我早就看透你了”的表情。
“淮之，咱倆穿開襠褲就認識了，你騙鬼呢？你看看你最近這副鬼樣子，魂不守舍，一點就着，活脫脫就是個……”
他故意頓了頓，然後一字一頓地，帶着戲謔的笑意，吐出三個字：
“失、戀、樣。”
“放屁！”顧淮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抬起頭，眼神銳利得像刀子。
“我會因爲她失戀？呵，她溫喻算什麼？不過是我用了五年，還算順手的一個秘書而已！現在合約到期，人走了，我再招一個就是！天底下會泡咖啡、會安排行程、會處理文件的女人多得是！”
“哦，是嗎？”陸辰也不惱，慢悠悠地晃着手中的酒杯，斜睨着他，“那你倒是招啊？這都多少天了，我怎麼沒見你招到個合心意的？反而天天對着那個叫蘇晴的小姑娘撒氣？人家小姑娘都快被你嚇出心理陰影了。”
顧淮之一噎，煩躁地扒了一下頭發：“那是她能力不行！”
“能力不行你開了啊？顧總什麼時候這麼優柔寡斷了？”陸辰步步緊逼，嘴角噙着玩味的笑，“還是說……你拿着新人跟舊人比，覺得哪個都比不上溫秘書，所以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顧淮之抿緊了唇，不說話，只是又伸手去拿煙盒。
陸辰看着他這副油鹽不進、死鴨子嘴硬的樣子，嘆了口氣，語氣稍微正經了些：“淮之，你跟溫喻……真的就只是老板和秘書？或者說，就只是……床伴關系？”
他緊緊盯着顧淮之的眼睛，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顧淮之點煙的動作頓住了。
火苗在指尖跳躍，映得他瞳孔明滅不定。
床伴關系？
這五年來，他一直是這麼定義他和溫喻的。
他付出金錢，她付出身體和工作能力，各取所需，幹淨利落。
他從未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可爲什麼，當陸辰這樣直白地問出來時，他心裏會涌起一股強烈的不適和……莫名的空虛？
他想起溫喻遞上辭呈時那平靜無波的眼神，想起那間空蕩得讓他窒息的公寓，想起工作中無處不在的混亂和不便……
如果只是床伴，他爲什麼會如此不習慣？
如果只是秘書，他爲什麼會因爲她的離開而情緒失控？
“不然呢？”顧淮之最終嗤笑一聲，點燃了香煙，重重吸了一口，煙霧模糊了他臉上可能泄露的情緒，“難道你以爲我愛上她了？怎麼可能。”
陸辰看着他，沒再說話，只是那眼神裏的意味深長，讓顧淮之感覺渾身不自在。
卡座裏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顧淮之不再理會陸辰，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仿佛想用酒精麻痹自己混亂的思緒和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威士忌的後勁很大，漸漸地，他感覺視線開始模糊，頭腦也變得昏沉。
周圍的音樂聲、嘈雜聲，好像都離他很遠。
陸辰看着他已經空了的酒杯，和他明顯開始渙散的眼神，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準備扶他回去。
就在陸辰靠近他，伸手去扶他胳膊的時候，顧淮之似乎恍惚了一下。
他微微側過頭，迷離的目光沒有焦點地望着虛空，嘴唇輕輕動了動，含糊不清地溢出了一個名字。
聲音很輕，帶着濃重的醉意，幾乎被酒吧的音樂淹沒。
但陸辰離得近，聽得清清楚楚。
那是——
“溫……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