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陳長生蹲在碎石塔邊，手指摳着那塊剛按進土裏的發光石頭，嘴裏哼的調子突然壓低半拍。
他沒再搭理那群越吹越玄的巫衛，也沒理會長老激動得快冒煙的眼神。腳底板貼着地面，一絲微弱的震感正順着岩層往上傳——像是誰在海底敲摩斯密碼，一長兩短，三短一長，規律得不像自然潮涌。
“有意思。”他嘟囔一句，順手把草繩腰帶緊了緊，“龍宮那邊，開會不關燈啊？”
下一秒，整個人就像塊被抽了筋的爛泥，軟塌塌地往地下一陷，連衣角都沒揚起半點塵。
地底暗流帶着鹹腥味一路往上推，陳長生閉着眼睛，骨頭縫裏咯吱作響，肉身硬是擠成一層薄薄的石皮，貼着水脈滑行。巡邏夜叉扛着叉子從頭頂遊過，水鏡回音陣泛起漣漪，可那波紋掃到他身上，只當是一塊隨流滾動的老礁石，懶得多看一眼。
珊瑚洞窟深處，敖丙正背着手來回踱步，鱗片都氣得泛紅。
“三天！就三天！”他咬牙切齒，“金鰲島四位真傳一到，立刻啓動‘鎖海大陣’，我要讓那塊臭石頭知道什麼叫萬劫不復！”
旁邊兩個披甲密探低頭應是，其中一個還掏出玉簡記筆記：“三太子英明，屆時封鎖東海七十二渦流，斷其退路，再以雷火轟頂，必叫他形神俱滅。”
“對，還得加一道‘寒髓釘’，把他釘在海底當鎮海石。”另一個補充，“聽說他最近裝什麼天命之子？那就讓他當個永世不得翻身的命定祭品。”
話音未落，頭頂“咔嚓”一聲脆響。
晶石天花板直接被人踹出個窟窿，泥灰簌簌往下掉。一道人影輕飄飄落下，落地無聲，連水花都沒濺起一滴。
“三太子。”來人拍拍褲子，“你褲鏈開了。”
敖丙條件反射低頭一看——好端端系着呢！
可那一瞬的遲疑已經夠了。
陳長生咧嘴一笑，手腕一翻，掌心多出一枚溼漉漉的泥丸，隨手往空中一拋。泥丸滴溜溜轉了幾圈，驟然膨脹變形，眨眼間化作西海龍王的模樣，龍須顫動，眼神如刀。
“逆子！”假龍王聲若洪鍾，“你父令你即刻返宮，跪搓衣板三日，反省勾結外教之罪！另罰抄《龍族家規》三百遍，錯一字加跪一炷香！”
兩名密探當場傻眼。
“這......這真是龍王法相？”一人哆嗦着問。
“還能有假？”陳長生一臉正經，“我這是用‘血脈共鳴術’遠程投影，耗了我整整三斤靈石粉呢。”
說着還掏了掏耳朵：“你們說，要是我把這段錄下來放龍宮論壇上，標題起‘震驚！三太子私聯截教竟爲爭寵’，熱度能沖首頁嗎？”
“放肆！”敖丙怒吼，“你哪來的泥像，敢冒充我爹！”
“哦？”陳長生歪頭，“你不信？那你猜我現在手裏有沒有你小時候穿開襠褲追螃蟹的留影玉符？要不要現在放給你看看？”
敖丙臉都綠了。
兩位密探對視一眼，心裏齊齊冒出四個字：這人不能惹。
轉身就要走。
“哎，別急着走啊。”陳長生慢悠悠攔住去路，“辛苦二位跑腿，不如幫我捎句話回去——就說你們家三太子，除了穿紅褲衩還愛哭鼻子，上次輸給我一塊靈果糖，蹲牆角哭了半個時辰，鼻涕泡都吹出來了。”
“你胡說！”敖丙跳腳。
“我沒胡說。”陳長生掏出一塊髒兮兮的布巾，“你看，這就是證據，他擦鼻涕用的，我還留着呢，要不我拿去拍賣？起拍價一千上品靈石，包郵。”
兩人密探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往外逃，一邊跑一邊喊：“龍宮有賊！石精闖殿！一級警報！快通知巡海神將！”
敖丙氣得直跺腳，抬手就想召海水鎮壓。
陳長生卻已經盤膝坐下，眼皮一閉。
【叮！檢測到高階陰謀被成功瓦解，嘲諷值達標，抽獎開啓！】
【獲得獎勵：《海族陣圖》（完整版）】
【備注：含“潮汐引煞”“暗流斷舟”“漩渦囚仙”三大殺陣繪制之法，建議搭配“裝菜雞”人設使用，效果翻倍】
他嘴角一翹，睜開眼，指尖蘸了點唾沫，在地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八卦。
“天然導靈劑，環保又省錢。”他自言自語，順手解開褲腰帶，把上面的草繩鋪平，用指甲沿着陣圖核心紋路一點點刻印進去。
紋路入繩，隱隱泛起幽藍光澤，像是海水在纖維裏流動。
“等你們擺好台子，我再上門拆戲台。”他一邊系帶子一邊笑，“反正也不差這幾天，正好讓我多挖幾個坑。”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和金屬撞擊聲，顯然是龍宮大軍正在合圍。
陳長生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原地轉了一圈，忽然抬起右腳，鞋底朝上。
“差點忘了。”他從鞋墊夾層摳出一小撮黑灰，“上次炸陣剩的雷核粉，拿來當陣眼引子剛好。”
輕輕一吹，灰粉灑在八卦圖中心，整幅圖案瞬間沉入地底，不留痕跡。
他拍拍手，身形再度下沉，像一滴墨汁融進泥土，悄無聲息地逆流而退。
片刻後，巡海將士沖進洞窟，只見空蕩蕩的珊瑚廳，連根毛都沒有。
帶隊將領怒吼：“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石頭精給我找出來！”
沒人注意到，角落一塊不起眼的礁石內部，正緩緩浮現出一道復雜的藍色紋路，形狀宛如一張拉開的漁網。
陳長生浮出海面時，正巧趕上退潮。
他趴在一塊礁石上，腳丫子晃悠着，手裏捏着那枚曾幻化龍王的泥丸，沾了點海水，揉吧揉吧又塞進袖子裏。
“三天後？”他抬頭看了看天，“截教真傳是吧？行，我給你們準備點伴手禮。”
他摸出一根細藤，在沙灘上劃拉幾下，畫出個簡易沙盤：中央一個圓圈代表自己，四周標注“金鰲島”“鎖海陣”“龍宮伏兵”。
最後在東南角畫了個叉，嘿嘿一笑：“到時候讓胡小翠她們來串個場，熱鬧一下。”
海風一吹，沙盤散了半邊。
他也不管，躺下來，枕着胳膊，眯眼曬太陽。
褲腰帶上，那道新刻的陣紋忽明忽暗，像在呼吸。
一只寄居蟹爬過他腳邊，鉗子夾起一粒閃着藍光的沙子，咔嚓咬碎。
下一瞬，整片海灘的細沙底下，同時亮起點點微光，連成一片隱秘的網絡。
陳長生睜開一只眼，盯着那只蟹看了兩秒。
“小家夥，你剛才吃的那是陣眼引信。”他慢悠悠說，“三天後爆炸，記得提前搬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