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的醫療室被臨時整理出來,成爲了雙方對峙的新戰場。空氣中彌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怪異氣味。
蘇宛團隊中的傷員——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被平放在簡陋的床板上。他臉色灰敗,額頭滾燙,小腿上包扎的紗布已被黑紅色的膿血浸透,散發出一股不祥的腐臭。這不是普通的傷口感染,而是帶着某種變異特性的細菌,常規抗生素效果微乎其微。
“他需要強效的廣譜抗生素,最好是萬古黴素或者更高級的!”蘇宛半跪在傷員身邊,快速檢查着他的狀況,語氣急促而堅定。她帶來的醫療包裏,僅存的普通抗生素已經用過,毫無起色。“你們監獄的醫務室裏有沒有庫存?或者,你們知道哪裏能找到?”她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林銘,以及他身後跟來的周峰。
周峰面露難色,搖了搖頭:“末世剛開始時,醫務室就被搶亂了,有用的藥品早就被搜刮一空。現在哪裏還有那種東西……”
氣氛瞬間凝重。蘇宛團隊的其他成員臉上也浮現出絕望。沒有特效藥,在這種環境下,幾乎等於宣判了隊友的死刑。
就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帶着幾分懶散的聲音響起。
“抗生素啊……確實是個思路。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且,對付這種可能已經變異的菌種,效果存疑。”林銘不知何時靠在了門框上,手裏把玩着一支從旁邊架子上拿來的、空空如也的試管。
蘇宛猛地看向他,眼神裏壓抑着怒火:“林銘,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她的語氣充滿了不信任和嘲諷。在她看來,林銘此刻的言行,無異於漠視生命的風涼話。
“更好的辦法談不上,”林銘放下試管,慢悠悠地走到房間角落,那裏堆放着他之前讓人收集來的一些“雜物”——幾個發黴的面包、一些顏色奇怪的樹皮草根,還有一套用玻璃瓶、銅管和酒精燈拼湊起來的、看起來頗爲怪異的蒸餾裝置。
“但更直接的辦法,倒是有一個。”他拿起那個長滿了綠色黴菌的面包,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利用特定種類的黴菌,比如點青黴,進行培養和提煉,可以制備出抑制細菌生長的物質。當然,還需要一些具有天然抗菌作用的植物提取物作爲輔助和增效劑……”
“夠了!”蘇宛厲聲打斷他,她站起身,胸脯因爲憤怒而微微起伏,指着林銘手中那肮髒的發黴面包,聲音因爲極力克制而有些發抖,“林銘!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用發黴的東西和野草?你這是拿他的生命當兒戲!這是不負責任的妄想!我絕不允許你用這種荒謬的方法來對待我的隊員!”
她的斥責擲地有聲,充滿了專業人士對僞科學的鄙夷。她身後的隊員也紛紛對林銘投去憤怒和懷疑的目光。
面對這幾乎要將他淹沒的指責,林銘臉上的玩世不恭反而收斂了一些。他沒有爭辯,只是靜靜地看着蘇宛,眼神深邃。
“蘇博士,”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你還在相信末世前的那一套‘標準答案’嗎?當規則已經改寫,我們是否也應該,重新定義‘可能’與‘不可能’的邊界?”
說完,他不再看她,轉身走向那套簡陋的裝置。酒精燈被點燃,幽藍的火苗舔舐着玻璃器皿。他將發黴面包的處理部分和一些搗碎的樹皮、草根投入燒瓶,加入少量清水,開始加熱、蒸餾……
整個過程,他動作嫺熟,神情專注,仿佛置身於某個頂級實驗室,而非這間破敗的牢房。冷凝管中逐漸匯聚起一滴、兩滴……渾濁中帶着一絲奇異光澤的液體。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包括蘇宛。她緊抿着嘴唇,眼神復雜地看着林銘的背影,看着他那些在她看來完全是“胡鬧”的操作。理智告訴她這絕無可能,但林銘那份超乎常理的冷靜與自信,卻又讓她心底生出一種荒謬的、不該有的……期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當林銘用一支幹淨的滴管,小心翼翼地收集起那小半瓶提煉出的、散發着怪異氣味的初級抗菌劑時,傷員的呼吸已經變得極其微弱。
“按住他,可能會有點刺激。”林銘對王猛示意。
王猛立刻上前,死死按住傷員。
林銘用自制的棉籤蘸取液體,仔細地清理掉傷員傷口上腐敗的膿血和壞死組織,然後將剩餘的液體,直接滴在了那暴露出來的、泛着黑氣的創面上!
“呃啊——!”昏迷中的傷員猛地抽搐了一下,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蘇宛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幾乎要沖上去阻止。
但下一刻,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那原本在不斷滲出黑紅色膿血的創面,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變化!一絲絲灰敗的死氣仿佛被驅散,創口邊緣那不正常的黑紫色開始減退,雖然依舊猙獰,但卻不再像之前那樣散發着濃烈的腐臭!
更關鍵的是,傷員原本急促而混亂的呼吸,竟然慢慢變得平穩了一些,額頭駭人的高溫,也似乎有了一絲回落的跡象!
**真的……有效?!**
整個醫療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這一幕。這違背了他們認知常識的景象,帶來了無與倫比的震撼。
蘇宛更是如遭雷擊,僵在原地。她看着傷員傷口的變化,又猛地抬頭看向一臉平靜、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實驗的林銘。
她那套建立在嚴謹現代醫學基礎上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她失神地喃喃自語,向來清冷自信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動搖和深深的迷茫。
林銘將剩下的那點初級抗菌劑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語氣依舊平淡:
“看,科學從不關心你信不信。”
“它只負責,展現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