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內部的空氣混雜着鐵鏽、機油與淡淡的消毒水味,厚重的塵埃在從破損屋頂漏下的陽光中浮沉,像是凝固的時光碎屑。蘇晚晴跟着鐵熊穿過空曠的主廠房,腳下的水泥地布滿裂縫,散落着鏽蝕的零件和斷裂的鋼筋,每一步踩下去都發出沉悶的回響,與遠處隱約傳來的喪屍嘶吼形成詭異的呼應。
她的目光如同雷達般飛速掃視四周,不敢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主廠房的立柱上焊接着粗壯的鋼筋,形成簡易的防御網格;幾台廢棄的沖壓機床被推到門口,構成第一道物理屏障;牆角堆着成箱的礦泉水和壓縮餅幹,包裝上落着薄塵,顯然是團隊剛搜集來的物資;暗處有幾道身影一閃而過,他們穿着統一的迷彩服,手裏握着各式武器,眼神警惕如獵鷹,呼吸沉穩,即使在走動時也保持着戰術隊形——這是一支經過嚴格訓練、極具戰鬥力的隊伍,霍錚能在末世初期站穩腳跟,果然並非僥幸。
蘇晚晴的心髒微微收緊,前世她加入團隊時,據點已經初具規模,從未見過這般草創階段的緊張與簡陋。但正是這份簡陋中的秩序,讓她更加確定,霍錚是值得她暫時依附、卻也必須時刻提防的人。
“快點走,別東張西望!”鐵熊的聲音粗啞,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他的手指始終扣在步槍的扳機護圈上,槍口微微下垂,卻始終對着蘇晚晴的側後方,保持着隨時可以射擊的姿態。他的脖頸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從耳根延伸到鎖骨,像是被某種野獸撕咬過的痕跡,更添了幾分凶悍之氣。
蘇晚晴順從地加快腳步,垂下眼簾,掩去眸底的思緒。她能感覺到,有不止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來自廠房的各個角落,帶着審視、警惕,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惡意。末世裏,漂亮的女人本身就是一種“麻煩”,尤其是在資源匱乏、人心浮動的團隊中。
她被帶進的隔離間,是一間不足十平米的工具房。牆壁上還掛着生鏽的扳手和螺絲刀,地面散落着木屑和油污,唯一的窗戶被厚重的鐵皮封住,只留下一個巴掌大的觀察口,透進微弱的光線。房間中央放着一張破舊的木椅,椅腿有些搖晃,似乎隨時都會散架。
“待在這裏,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亂動!”鐵熊將她推進房間,語氣冰冷,“如果敢試圖逃跑或者耍花樣,後果你自己清楚。”說完,他“砰”地一聲關上房門,外面傳來清晰的落鎖聲,還有金屬摩擦的響動,顯然是從外面加固了。
蘇晚晴沒有反抗,安靜地走到木椅旁坐下。她知道,這是末世裏任何一個幸存者團隊都會有的隔離程序,目的是確認她沒有被喪屍咬傷,也沒有攜帶病毒。她抬手摸了摸手臂上的傷口,剛才爲了演戲,她特意將傷口劃得深了一些,此刻鮮血已經浸透了臨時包扎的紗布,帶來一陣陣輕微的刺痛。
她從隨身的小背包裏掏出一個小巧的急救包——這是她故意留在外面、沒有收進空間的物資。打開急救包,裏面整齊地擺放着碘伏棉片、無菌紗布、止血帶和一小瓶消炎藥。她的動作熟練而沉穩,先用碘伏棉片仔細擦拭傷口周圍的皮膚,眼神專注,沒有絲毫慌亂。
前世,她在末世中摸爬滾打了三年,處理傷口早已成爲本能。多少次,她都是在這樣簡陋甚至危險的環境中,爲自己或隊友包扎止血,靠着這些基礎的急救知識活了下來。
她一邊包扎,一邊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
“鐵熊,那女的看起來不像普通人,她的急救包是軍用的,而且動作太熟練了。”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應該是團隊裏的某個成員。
“管她是什麼人,頭兒說了,先隔離觀察二十四小時。如果沒問題,再考慮要不要留下。”鐵熊的聲音傳來,帶着一絲不耐煩,“現在最重要的是守住據點,剛才偵查的兄弟說,西邊的喪屍群有向這邊移動的跡象,我們得趕緊加固防御。”
“物資也快不夠了,尤其是藥品,昨天老三被變異狗抓傷,抗生素已經見底了。”另一個聲音帶着焦慮。
“車呢?那女的開的越野車性能不錯,猴子檢查得怎麼樣了?”
“正在查,車是改裝過的,發動機和底盤都做了強化,後備箱裏有一些應急物資,水和餅幹,還有一把消防斧,沒發現異常。不過……”猴子的聲音頓了頓,帶着一絲疑惑,“車的油箱是滿的,而且看起來像是剛加滿不久,她從市區跑過來,按理說不可能剩下這麼多油。”
外面的對話斷斷續續地傳來,蘇晚晴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她故意在後備箱裏留下了少量物資,就是爲了讓他們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有準備的普通逃難者,而滿箱的汽油,則是爲了勾起他們的興趣——在末世初期,燃油比黃金還珍貴,這無疑會增加她的“價值”。
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閉上眼睛,開始梳理接下來的計劃。霍錚是個極度理智、甚至可以說是冷酷的人,想要讓他真正接納自己,光靠“聽話”是不夠的,必須展現出別人無法替代的價值。她的空間裏有海量的物資,尤其是藥品和燃油,這正是目前團隊最緊缺的東西。但她不能現在就暴露空間異能,那樣太引人注目,反而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她需要等待一個合適的契機,一個能讓她“順理成章”地拿出物資、展現能力的機會。或許是團隊遭遇危機,或許是有人受傷急需藥品,又或許是燃油耗盡陷入困境。在那之前,她必須保持低調,扮演好一個“無害”且“有用”的角色。
時間一點點流逝,隔離間裏沒有時鍾,只能通過觀察口透進來的光線變化判斷時間。外面的動靜漸漸平息,只剩下偶爾傳來的腳步聲和低聲交談,還有遠處隱約的喪屍嘶吼,一切都透着末世特有的壓抑與緊張。
蘇晚晴靠在牆上,沒有放鬆警惕。她的手始終放在口袋裏,緊緊握着一把小巧的多功能軍刀——這是她藏在身上、沒有被搜走的武器。雖然知道霍錚的團隊暫時不會傷害她,但末世裏,任何時候都不能失去自保的能力。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外面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與鐵熊的粗重不同,這腳步聲很輕,卻帶着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上,讓整個空間的氣氛都變得凝重起來。
蘇晚晴猛地睜開眼睛,身體下意識地繃緊。她知道,霍錚來了。
“咔噠”一聲,門鎖被打開。房門緩緩推開,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擋住了唯一的光線。
霍錚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戰服,衣服上沾着些許塵土和暗紅色的血跡,顯然是剛經歷過戰鬥。他的身材極其挺拔,寬肩窄腰,肌肉線條在作戰服的勾勒下極具爆發力,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他的面容俊朗得近乎凌厲,劍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薄唇緊抿,構成一張極具攻擊性的臉。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寒潭,沒有任何溫度,仿佛能看穿人心最深處的秘密。
他站在門口,沒有立刻進來,只是用那雙冰冷的眸子,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蘇晚晴。那目光銳利如刀,帶着審視、懷疑,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評估,仿佛在觀察一件商品,判斷它是否有價值。
蘇晚晴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手心滲出細密的冷汗。即使前世與霍錚相處了很久,她依舊無法適應他身上的這種壓迫感。這種壓迫感並非來自他的體型或武器,而是源於他骨子裏的冷酷與強大,源於他經歷過生死考驗後沉澱下來的殺氣。
她強迫自己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眼神裏帶着恰到好處的殘留驚恐、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有一絲努力維持的鎮定。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着,等待着他的盤問。
霍錚緩緩走進房間,反手關上房門。房間裏的光線瞬間變得更加昏暗,他身上的血腥味和硝煙味變得更加濃烈,彌漫在狹小的空間裏,讓人有些窒息。
他沒有靠近,只是站在距離蘇晚晴三米遠的地方,雙手抱在胸前,依舊用那種審視的目光看着她。
“名字。”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磁性,卻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像是在詢問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蘇晚晴。”她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刻意模仿出受驚後的虛弱。
“從哪裏來?”
“市中心的鉑悅公寓。”她報出一個真實的地址,這樣更容易讓人相信,“我一個人住,末世爆發的時候,我正在家裏收拾東西,突然聽到外面傳來尖叫,透過窗戶看到很多人在互相撕咬,樣子很恐怖。我嚇得趕緊鎖上門,躲在衣櫃裏,直到天黑的時候,外面的動靜稍微小了一些,才敢偷偷跑出來,開車往郊區逃。”
她的語氣帶着後怕,眼神閃爍,像是在回憶那段恐怖的經歷,邏輯清晰,卻又帶着普通人該有的慌亂,沒有任何破綻。
霍錚靜靜地聽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讓人猜不透他是否相信。
“爲什麼會來這裏?”他的問題直指核心,目光更加銳利,仿佛要刺穿她的僞裝。
蘇晚晴的心猛地一跳,這個問題是關鍵。她早就想好了說辭,低下頭,聲音帶着一絲委屈和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往人少的地方跑,開車的時候看到路邊的路牌,指向這個工業區,想着工廠應該比較堅固,或許能有幸存者,就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有人……”
她抬起頭,眼神裏充滿了感激,還有一絲恰到好處的依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霍錚沉默了幾秒,目光落在她手臂上的傷口上。那道傷口已經被重新包扎過,紗布纏繞得整齊而專業,與她“普通富家女”的身份似乎有些不符。
“你的傷,是怎麼來的?”他的目光鎖定在她的手臂上,語氣帶着一絲試探。
“是……是逃跑的時候,車子不小心撞到了路邊的護欄,玻璃碎了,劃傷的。”蘇晚晴的眼神有些閃躲,像是在隱瞞什麼,實則是故意留下一絲疑點,讓他覺得自己只是個運氣好、有點小聰明的普通幸存者,而不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強者。
霍錚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帶着一絲嘲諷,卻一閃而逝。“你很冷靜。”他突然說道,“一般的女人,經歷了這些,要麼崩潰大哭,要麼歇斯底裏,而你,除了一開始的驚慌,現在已經基本平靜了,甚至還能熟練地處理傷口。”
蘇晚晴的心沉了一下,果然,霍錚的觀察力太過敏銳。她連忙解釋:“我……我以前學過一點急救知識,就是興趣愛好。而且,我知道現在哭也沒用,只有冷靜下來,才能活下去。”她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像是被看穿後的慌亂,“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找個安全的地方,活下去而已。”
霍錚沒有再追問,房間裏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帶着巨大的壓迫感,讓人喘不過氣來。蘇晚晴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地響,撞擊着胸腔。
她知道,霍錚正在評估她的價值。在他眼裏,任何一個人都只是“資源”,有用則留,無用則棄。她現在展現出來的“冷靜”和“急救知識”,只能讓她暫時保住性命,想要真正在這個團隊裏立足,還需要更重要的籌碼。
過了大約五分鍾,霍錚終於再次開口。他向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地看着蘇晚晴,強大的氣場幾乎讓她窒息。他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刀,帶着實質的殺氣,仿佛只要她一句話說錯,就會立刻動手。
“蘇小姐,我不管你以前是什麼人,有什麼背景,也不管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既然你來了我這裏,就要遵守我的規矩。”
“第一,絕對服從命令。在這個據點裏,我的話就是最高指令,任何人都不能違抗。如果敢擅自行動,或者破壞團隊的秩序,後果自負。”
“第二,證明你的價值。末世裏,沒有免費的午餐,想要活下去,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你可以是戰鬥人員,可以是後勤保障,可以是醫療人員,無論是什麼,你必須讓我看到,你有留在這個團隊的資格。”
他的目光掃過蘇晚晴的臉,帶着一絲冷酷的警告:“如果在二十四小時內,你無法證明自己的價值,或者我發現你有任何異常,比如被感染,或者心懷不軌……”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冰冷,“我會親手把你扔出去,喂那些怪物。”
“明白嗎?”
最後三個字,像是重錘般敲在蘇晚晴的心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霍錚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做得出來。前世,她就見過他毫不猶豫地將背叛團隊的人扔下城牆,任由其被喪屍吞噬。
她用力點了點頭,眼神努力表現出堅定和順從:“我明白!我一定會遵守規矩,我會證明自己的價值!我……我會急救,會開車,還會一點基礎的維修知識,我可以做後勤,也可以幫忙照顧傷員,只要能讓我留下來,我什麼都願意做!”
她故意暴露了一些“技能”,這些技能不算特別突出,不會引起過多的懷疑,卻又能讓她暫時獲得一個立足之地。
霍錚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幾秒,似乎想從她眼中找出任何一絲虛僞或猶豫。但蘇晚晴的眼神清澈而堅定,充滿了求生的欲望,沒有任何破綻。
最終,他什麼也沒說,轉身走向門口。在打開房門的那一刻,他停下腳步,沒有回頭,留下了一句話:“好好待着,會有人給你送吃的和水。明天這個時候,我會再來找你。”
說完,他走出房間,房門再次被關上、落鎖。
蘇晚晴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緩緩鬆了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地喘着氣,心髒依舊在劇烈地跳動。
第一步,總算是勉強邁出去了。
她成功進入了霍錚的據點,通過了初步的審查,暫時保住了性命。但她也清楚,這只是開始。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將是決定她能否真正留下來的關鍵。她必須盡快找到機會,展現出自己的價值,讓霍錚和他的團隊都意識到,她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累贅,而是一個能爲他們帶來巨大幫助的“寶藏”。
她的目光落在隨身的小背包上,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她的空間裏,囤積着足夠讓整個團隊都爲之震驚的物資,還有各種先進的武器和設備。只要時機成熟,她就能一鳴驚人,徹底改變自己在團隊中的地位。
但現在,她需要耐心。
她閉上眼睛,開始在腦海中梳理團隊目前的需求:藥品、燃油、武器、食物……每一樣,她都能提供。她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一個最合適的契機,將這些“價值”恰到好處地展現出來。
窗外,喪屍的嘶吼聲依舊不斷,末世的黑暗正在逐漸籠罩大地。但蘇晚晴的心中,卻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焰。
這一世,她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弱者。有了空間異能和前世的記憶,她一定能在這個殘酷的末世裏,活得比任何人都好。而霍錚和他的團隊,終將成爲她實現野心的墊腳石。
她睜開眼睛,眸底閃爍着堅定的光芒。等待,也是一種戰鬥。而她,已經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