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楠在軍區大院的日子,一晃就過了半個多月。
清晨的號聲不再讓她驚醒,傍晚大院裏飄來的飯菜香,也漸漸有了幾分熟悉的依戀。
這段日子,她像剝洋蔥似的,一點點摸清了這個家的底細,也拼湊出了 “白小南” 本該有的人生軌跡。
母親張海菊是軍區中學的數學老師,前陣子因爲鬧的厲害,到處都停課了,所以最近張海菊都在家休息,
白曉楠見過她看書的樣子,標記課堂筆記的樣子,偶爾有鄰家孩子過來找她補課的樣子,嚴肅認真,一絲不苟,
可轉頭看向她時,那股嚴肅總會軟下來幾分,卻又藏着化不開的愁緒,像蒙了層薄霧的窗,讓人看不透內裏的心思。
繼父郝建軍是部隊的團政委,是個溫和的男人,每次下班回家,大聲的呵斥着小兒子,對她卻總是溫聲軟語,生怕嚇着她。
郝建國的前妻早逝,留下一兒一女,大兒子郝明敬今年二十五歲,在其他軍區剛升了連長,難得回一次家,
大女兒郝明欣,前年嫁給了同軍區的一個連長,住得不算遠,卻也只是偶爾回來。
她一共見過兩次,長相中等,在部隊宣傳辦任職,
這個大姐看着她的表情,沒有想象中的敵意,說話做事很是幹練,只是眼中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張海菊是在郝建國前妻走後,經人介紹與之再婚的,
婚後生了小兒子郝明輝,如今十三歲,在軍區中學讀初二,正是半大孩子叛逆的時候。
每天早上,張海菊一大早就會起床做飯,一家人圍坐在餐桌旁,
還會做兩個水煮蛋,郝明輝一個,她一個。
吃完了飯,郝明輝就會跟着大院裏的孩子出去瘋玩,去附近的山頭轉轉,
不過每天張海菊都會雷打不動的給他上兩個小時的課,郝明輝只能老老實實的趴在那寫作業,
偶爾會回頭朝白曉楠做個鬼臉,白曉楠自然也會還他一個鬼臉。
這個家的日子,過得不算熱鬧,卻也規整。
白曉楠的任務是打理家裏的衛生,三室一廳的房子不算大,她卻也幹的認真。
主要是她第一次做飯時,差點廚房燒了,張海菊沖進廚房時,嚇得臉都白了,
看到她完好無損,才鬆了口氣。
從此便再也不讓她進廚房,只讓她負責掃地、擦桌子,還有院子裏的那片菜地。
院子裏的菜長得正好,菠菜綠油油的,蘿卜纓子冒出了地面,氣候溫暖,不用費太多心思照料。
白曉楠喜歡傍晚時分蹲在菜地裏,看着夕陽把菜葉染成金色,風裏帶着泥土的氣息,讓她暫時忘了煩惱。
這些天,後腦的血塊似乎小了些,偶爾會有模糊的記憶碎片冒出來,
滬市的洋房、父親白英公嚴肅的臉、碼頭邊嘈雜的人聲,還有被人追着跑時,後腦勺傳來的劇痛,最後是雞圈裏刺鼻的氣味......
白英公?好熟悉的名字,可她現在就是想不起來。
她不知道這份 “安穩” 能維持多久。
不過她最近總覺得家裏不對勁,郝叔叔很久沒有回來了,媽媽每天都會望着大門口,
再轉頭看着她時,眼裏會閃過一絲復雜,可是沒有人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問了,就是沒事。
這天,
白曉楠揉着眼睛剛走到客廳,就撞見張海菊正對着鏡子整理衣領,嘴角竟帶着一絲久違的笑意,
那笑容很淡,卻像初春的暖陽,化開了她臉上慣有的愁緒,
“媽,你是不是要去買菜?我陪你一起吧。”
白曉楠湊過去,眼神裏滿是期待,這些天被圈在家裏,她早就想出去透透氣,
張海菊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僵,片刻後才放緩語氣:“小南,聽話,在家陪着弟弟,外面風大,你身子還沒好利索。”
白曉楠托着腮坐在沙發上,總覺得不對勁,自從來了軍區大院,
她媽就從沒讓她出過門,起初她還覺得安穩,可日子一久,不能總在家裏發黴啊!
“姐,你怎麼老想出去啊?媽都說了讓你在家待着。” 郝明輝背着雙手湊過來,小大人似的皺着眉。
白曉楠伸手點了點他的腦袋:“怎麼哪哪都有你?小屁孩管這麼多。”
“誰是小屁孩!” 郝明輝猛地站起來,胸膛一挺,“男女同志要保持距離,你不知道啊?”
白曉楠被他較真的模樣逗笑,撅了撅嘴:“我就是想出去轉轉,天天在家好無聊。”
“咱媽可是說了,讓我看好你,休息日堅決不能出去。”
郝明輝梗着脖子,卻悄悄壓低了聲音,“想遛彎的話,晚上八點以後我陪你在大院裏轉兩圈,不過得早點回來。”
“八點以後黑燈瞎火的,轉啥呀?” 白曉楠撇撇嘴。
郝明輝抿着唇沒再多說,外面的風言風語他這個二姐還不知道,
可是大院裏以前和他一起玩的小夥伴們很多都不搭理他了。
“你別出去就對了,你不是高中畢業嗎,過來我考考你。”
白曉楠冷嗤一聲,她一個985要是能讓一個初二小學雞考住,她就白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