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陸塵回到金鰲島時,迎接他的並非想象中的清淨,而是一股微妙而熱烈的氣氛。

島中央,碧遊宮前的廣場上,多寶道人正指揮着幾個手腳麻利的外門弟子,將一堆寶光瑩瑩、靈氣盎然的物事分門別類地擺放,旁邊還立着一塊醒目的玉牌,上書:“天庭賀禮——恭賀陸塵師弟創‘啓明舒筋導引訣’惠及洪荒”。從萬年暖玉、星辰精金到各種珍稀靈草、功效奇特的丹藥,琳琅滿目,引得不少路過的截教弟子駐足圍觀,嘖嘖稱奇。

“師弟!你可算回來了!”多寶一見陸塵,立刻滿面紅光地迎上來,壓低聲音道,“看見沒?天庭這回可是下了血本!光是這‘周天星核碎片’,煉器時加入一點,就能提升法寶與星辰之力的親和!還有這‘太陽金精’,淬煉飛劍的絕佳材料!妖聖商羊親自送來,客氣得不得了,話裏話外都是欣賞師弟你‘才華橫溢’、‘心懷洪荒’呢!”他小眼睛放光,“師弟啊,這可是大好的機會!咱們是不是該開個專場直播,好好展示一下天庭的‘情誼’?順便……嘿嘿,看看能不能再引點別的‘投資’?”

陸塵看着那堆足以讓太乙金仙都心動的禮物,心中凜然。天庭這手筆,與其說是賀禮,不如說是無聲的宣告和某種意義上的“收買”。他定了定神,對多寶道:“師兄,禮物先收好,登記造冊。直播之事……容我想想,需得妥帖,不能失了分寸。”

多寶連連點頭:“明白明白!師兄我省得!這些寶貝,師兄我先替你保管在藏寶閣最安全的區域,絕對萬無一失!”他拍着胸脯保證,眼神卻不時瞟向那堆寶物。

剛應付好多寶,金靈聖母便翩然而至。她依舊端莊,眉宇間卻有一絲凝重:“陸塵師弟,後土祖巫已遣巫使傳訊,言三日後將正式來訪,與我截教‘交流道法’,並指名欲與你探討導引訣及‘強健巫族幼童體魄’之事。老師已知曉,讓你自行應對,不必拘束,但需把握尺度,莫墮了截教與玄門顏面。”

陸塵心中一緊,祖巫親自來訪,這規格比天庭送禮還高!“師姐,屆時該如何接待?是否需要準備什麼?”

金靈道:“祖巫親臨,雖非正式盟約,亦不可怠慢。我已命人整理出迎賓閣,一應禮儀會按洪荒古禮準備。至於探討內容,師弟你自行斟酌。後土祖巫在十二祖巫中素有仁厚之名,想來不會無故發難。只是……”她頓了頓,“巫族與妖族終究不睦,如今天庭剛送了禮,後土便至,恐有些心思活絡之輩會多想。師弟你身處其中,言行需格外留意。”

陸塵鄭重應下:“多謝師姐提點,弟子謹記。”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遍金鰲島,並向整個洪荒擴散。天庭贈厚禮,後土祖巫將親至!這兩件事單獨一件都足以引起熱議,如今接連發生在同一個人、同一個地方,瞬間將陸塵和他的“啓明舒筋導引訣”推到了風口浪尖。

截教內部反應最爲直接。趙公明哈哈大笑,拍着陸塵肩膀:“師弟,行啊!這下可是洪荒聞名了!後土祖巫都要來跟你討教?到時候要不要師兄我陪你,跟她聊聊肉身錘煉之道?保證不輸陣!” 碧霄則興奮地拉着陸塵,追問要不要準備什麼“歡迎舞蹈”或者新的“互動環節”來直播。龜靈聖母安靜地表示若有需要,她可協助整理導引訣與巫族煉體術的異同分析。就連一向深居簡出的雲霄、瓊霄,也委婉地表示了對這次“交流”的關注。

其他各方勢力,也通過各種渠道,將目光投向金鰲島。

昆侖山,玉虛宮。元始天尊聽了白鶴童子的稟報,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天庭倒是識趣。後土……還算知禮。且看那小輩如何應對。” 繼續閉目神遊。廣成子、赤精子等闡教金仙得知後,反應不一,有的認爲陸塵行事過於招搖,恐惹是非;有的則好奇那導引訣究竟有何魔力,能引得巫妖同時側目。

八景宮中,老子依舊對着丹爐,仿佛外界紛擾與他無關。玄都侍立一旁,低聲道:“老爺,陸塵師弟處,似有匯聚風雲之象。” 老子眼皮未抬:“風起於青萍之末。且看。”

西方,靈山。接引道人面色更苦,準提道人則眼放精光。“師兄,那陸塵小友,果然與我西方有緣!你看,他這導引訣,暗合調理身心、化解戾氣之理,豈非正合我西方教義?如今他又成各方焦點,若我西方能在此事上有所作爲,或可大大提升聲望!” 準提熱切道。接引緩緩道:“然天庭、巫族、三清皆關注,我西方貿然插手,恐有不妥。” “哎呀,師兄!機緣稍縱即逝!我們不直接插手,可以‘關心洪荒和諧’、‘提供些許借鑑’的名義,派藥師、彌勒他們去‘觀摩學習’嘛!順便,看看有沒有機會與那陸塵小友‘結個善緣’……” 準提循循善誘。

血海冥河、五莊觀鎮元子、北冥鯤鵬……各方隱世大能,或冷笑旁觀,或心生計較,或單純好奇。洪荒這潭水,因爲一個小小的導引訣和它那能折騰的創始人,開始泛起越來越大的漣漪。

陸塵感受到了壓力,但也激起了更強的鬥志。他把自己關在洞府裏一天,仔細梳理思路。

天庭送禮,不能白收,但也不能表現得過於親熱。後土來訪,必須重視,要體現出對祖巫的尊重,也要守住玄門立場。直播,是關鍵的工具,既要展示 openness 與和諧,又要巧妙傳遞某些信號。

他擬定了一個初步方案:

1. 開箱直播:公開、鄭重地感謝天庭贈禮,展示部分寶物,強調“此乃天庭對洪荒衆生強健體魄之關心體現”,並將部分適合低階修士的藥材、材料,宣布將用於“後續公益直播抽獎或煉制普惠型輔助修煉物品”,將天庭的“厚禮”轉化爲公共福利的一部分,既承了情,又不落人口實。

2. 籌備“交流研討會”:針對後土祖巫來訪,準備一個正式的“導引訣與肉身修行之道交流研討會”。邀請金靈聖母主持,無當聖母、龜靈聖母、趙公明及部分對肉身錘煉有研究的同門參與。自己作爲主講之一,詳細介紹導引訣原理,並虛心請教巫族煉體之道,探討兩者結合可能性。全程計劃直播。

3. 準備“特殊禮物”:爲後土祖巫準備一份特別的“回禮”——一套根據巫族特點(氣血旺盛、側重整體發力)稍作調整的“加強版”導引訣,以及一套他結合現代運動康復理念和洪荒靈氣理論,草擬的“巫族幼童基礎體魄培養建議綱要”。禮輕,但心意和針對性十足。

4. 安保與輿論預案:私下找多寶和趙公明,請他們留意島上動靜,防止有宵小趁機生事或挑撥。同時,準備一些應對可能出現的、來自其他勢力(比如西方教)“關切”或“質疑”的應答方案。

計劃大致確定,陸塵便開始忙碌起來。準備講稿、調整導引訣、起草綱要、與金靈聖母等溝通流程……忙得腳不沾地。碧霄自告奮勇幫忙設計“研討會”的現場布置和“歡迎氛圍”,甚至拉着幾個相熟的妖族女仙(包括那位胡靈),準備排練一個小型的、融合了妖族柔美與導引訣韻律的“迎賓舞”,說是要讓後土祖巫感受一下“不一樣的洪荒風情”。陸塵勸不住,只得由她,只反復叮囑務必莊重典雅,莫要過於跳脫。

三日時間,轉瞬即逝。

這一日,金鰲島氣象一新。碧遊宮迎賓閣張燈結彩(符合古禮的樣式),島內重要的道路上皆以淨水灑掃,靈花點綴。多寶道人親自檢查了安保陣法(主要是防偷窺和防沖突)。受邀參與研討會的截教弟子皆穿着正式道袍,早早齊聚。

島外,萬裏無雲,海天一色。但所有修爲達到一定層次的修士都能感覺到,無數或明或暗的神念,正從洪荒各處投射而來,聚焦於此。

辰時三刻,東方海天相接處,傳來厚重平和的土行元氣波動。並無炫目遁光,只見一道略顯朦朧的黃色雲霞,承載着數道身影,不疾不徐地朝着金鰲島飄來。雲霞所過之處,海面平靜無波,仿佛被無形之力撫平。

來了!

碧遊宮鍾鳴九響,以示對祖巫親臨的最高禮節。以金靈聖母爲首,陸塵、無當聖母、趙公明、龜靈聖母等一衆截教核心弟子,駕雲迎出島外。

黃色雲霞停駐,當先一人顯出身形。那是一位身着鵝黃色古樸長裙的女子,容貌端莊秀麗,氣質溫婉沉靜,周身並無凌厲氣勢,卻仿佛與腳下大地、身後汪洋融爲一體,透着一種廣博厚重的母性光輝與無可撼動的穩定感。正是土之祖巫,後土。

她身後,跟着幾名同樣氣血雄渾、但刻意收斂了煞氣的巫族大漢,以及一位面容慈和、手持木杖、氣息與周遭草木隱隱共鳴的老者——竟是木之祖巫句芒!他也來了?這倒是出乎意料。

“截教金靈,率衆師弟師妹,恭迎後土祖巫、句芒祖巫法駕金鰲島。”金靈聖母率先行禮,不卑不亢。

後土微微一笑,聲音柔和:“金靈道友客氣了。冒昧來訪,叨擾貴教清靜了。這位是我兄長,句芒。”句芒點了點頭,目光掃過衆人,尤其在陸塵身上停留了一瞬,帶着審視與好奇。

雙方見禮畢,引入迎賓閣。落座奉茶,一番必要的寒暄禮儀過後,話題很快引向正題。

後土目光落在陸塵身上,溫言道:“陸塵小友,你那‘啓明舒筋導引訣’,我巫族幾位兒郎習練後,頗覺有益,尤其對活動筋骨、調理細微處氣血,別有妙用。我族雖重肉身征戰,然亦知剛柔並濟之理。此次前來,一是代我巫族兒郎致謝,二是心中有些許疑惑,想與小友探討。”

陸塵起身,恭敬道:“後土祖巫言重了。導引訣乃小道,能對巫族勇士略有裨益,是晚輩之幸。祖巫有何疑問,晚輩定當知無不言。”

後土頷首,問道:“此訣導引靈氣,舒緩拉伸,確能活絡氣血。然我巫族不修元神,大多兒郎對靈氣感應微弱,此訣效果是否會打折扣?可有改進之方,使之更契合我巫族純粹之氣血運行?”

問題直指核心。陸塵早有準備,從容答道:“祖巫明鑑。導引訣之效,首在動作對筋骨肌肉的刺激與拉伸,呼吸與意念次之,靈氣導引更次。巫族同胞氣血雄渾,肉身感知敏銳,即便不刻意引導靈氣,僅憑動作與呼吸配合,已能極大促進氣血流轉、疏通經絡。晚輩鬥膽,根據巫族氣血運行剛猛直接、注重整體的特點,對原訣十二式略作調整,強化了部分發力動作的幅度與節奏,或可稱之爲‘巫族適用版’,請祖巫指點。”

說着,他取出一枚玉簡,裏面正是他準備的“加強版”導引訣影像和說明。

後土接過,與句芒一同觀看。玉簡中,陸塵演示着調整後的動作,更顯大開大合,發力迅猛,雖仍保持舒展之意,卻透着一股彪悍之氣。旁邊還有詳細的氣血運行感應要點(非靈氣)。

句芒看罷,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小友有心了。這些調整,確更合我巫族發力習慣。尤其這幾個擰轉動作,對開發腰背聯動之力,似有啓發。”他本是木之祖巫,對生機、生長、協調最爲敏感,立刻看出了門道。

後土也露出滿意之色:“小友果然心思靈巧。此版甚好。”她頓了頓,又道,“另有一事。我觀洪荒各族幼崽,成長皆需時日打磨。我巫族孩童,雖天賦體魄強健,然幼時亦需妥善引導,打好根基,避免留下暗傷,影響日後成長上限。小友對此,可有見解?”

陸塵心中一動,知道重頭戲來了。他再次奉上一枚玉簡:“晚輩才疏學淺,僅結合導引訣原理與一些粗淺的養育之理,草擬了一份《巫族幼童基礎體魄培養建議綱要》,其中包含不同年齡階段適宜的遊戲活動、簡單的身體協調訓練、營養搭配建議(基於洪荒常見血食、靈果)以及一些避免常見成長誤區的小方法。皆是設想,粗陋不堪,僅供祖巫參考斧正。”

這份綱要,可是陸塵結合了前世兒童體育教育、生長發育知識和洪荒實際情況(主要是向多寶、趙公明等見多識廣的同門諮詢後)熬出來的,雖不涉及高深修煉法門,卻在理念和細節上頗有新意。

後土和句芒接過,神念沉入細看。越看,兩人神色越是鄭重。綱要裏提到的“循序漸進”、“興趣引導”、“全面協調”、“避免過度壓榨潛能”等理念,以及那些看似簡單卻針對性極強的“遊戲”(如扛小石墩賽跑、躲避滾木、合力搬運等),都讓他們眼前一亮。巫族養育後代,多半是放養加實戰磨練,如此系統且注重基礎、避免損傷的思路,確實未曾有過。

良久,後土抬起頭,看向陸塵的目光充滿了贊賞與一絲復雜:“小友……真乃奇才。此綱要,雖非修煉法訣,其價值,或許更在法訣之上。我巫族,承情了。”她語氣誠摯。

句芒也點頭道:“有理有據,切實可用。小友對我巫族,確有善意。”

見氣氛融洽,金靈聖母適時提議,不如移步準備好的研討會場,進行更深入的交流,並歡迎兩位祖巫觀摩截教弟子日常演練導引訣的情形。

後土欣然同意。

一行人移步至碧遊宮側殿一處寬敞的演道場。這裏已被碧霄帶着人布置過,既莊重又不失活力。場邊設置了觀禮席,早有其他截教弟子和少數接到風聲、趕來“觀摩”的各方修士代表(如西方教的彌勒,他不知何時又溜達來了,正笑眯眯地和多寶搭話)等候。

陸塵作爲主持之一,先請幾位截教弟子演練標準版導引訣,然後由他講解原理,並邀請趙公明、龜靈聖母等人從各自角度分享體會。接着,他親自演示並講解了“巫族適用版”的改動之處。

後土和句芒看得非常認真,不時低聲交流,或提出一些細節問題,陸塵皆一一解答,氣氛學術而和諧。圍觀者中,不少人也暗自點頭,覺得這導引訣確實有些門道,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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