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刀班的訓練,第二天就露出了獠牙。
早上四點五十,天還沒亮,緊急集合哨就撕破了營區的寧靜。
“全副武裝!三分鍾內樓下集合!”
宿舍裏一片混亂。新兵們手忙腳亂地打背包、穿裝備。林銳是第一個沖下樓的,背包結實,裝備整齊,連水壺都是滿的。
周衛國看着秒表:“兩分四十五秒。其他人呢?”
三分鍾到,還有五個人沒下來。周衛國臉色一沉:“沒下來的,今晚加練一小時!”
等人到齊,周衛國開始檢查裝備。水壺不滿的、背包鬆散的、鞋子沒系好的,全被拎出來罰做俯臥撐。
“記住!緊急集合不是兒戲!真實的戰場上,慢一秒就可能死!”
檢查完,他下達命令:“目標,後山七號高地。負重二十公斤,四十分鍾內到達!最後一個到達的,今天沒早飯!出發!”
三十個人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去。後山七號高地,林銳知道那個地方,距離營區直線距離五公裏,但山路崎嶇,實際距離至少七公裏。
負重二十公斤,四十分鍾……這是偵察兵的標準。
林銳跑在隊伍中段。這次他沒有保留,但也沒有全力沖刺。他在測試自己的極限,也在觀察身體的反應。
藥劑效果還在,他能感覺到體能源源不斷地涌出。呼吸平穩,心跳有力,腳步輕快。
“系統,監測身體狀況。”
“心率:145次/分。血氧飽和度:98%。肌肉負荷:中等。狀態評估:良好。”
很好。林銳加快了些速度,開始超越前面的人。
山路越來越陡。很多新兵開始掉隊,喘得跟風箱一樣。林銳卻越跑越穩,他熟悉這種地形,知道怎麼分配體力,怎麼選擇路線。
“林銳!你慢點!”趙大鵬在後面喊,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調整呼吸!兩步一吸,兩步一呼!”林銳回頭喊。
“我……我不行了……”
“堅持!想想你爲什麼要進尖刀班!”
這話似乎起了作用。趙大鵬咬咬牙,又跟了上來。
二十五分鍾後,林銳第一個到達七號高地。這是一個小山頭,視野開闊,能看到整個營區。
周衛國已經等在那裏,手裏拿着秒表:“二十七分十五秒。不錯。”
林銳調整呼吸,看向來路。陸續有人到達,一個個累得東倒西歪。
三十九分鍾時,最後一個人爬上來,是劉明。他眼鏡都跑歪了,臉色慘白,一到就癱在地上。
“時間到。”周衛國掐表,“劉明,沒早飯。其他人,休息五分鍾,然後下山。”
下山的路更難走。體力消耗大半,腿腳發軟,很多人在陡坡處摔了跟頭。林銳扶着趙大鵬,一步步往下挪。
回到營地時,早飯已經開始了。尖刀班的早餐確實豐盛:牛奶、雞蛋、包子、粥,還有水果。
但沒人吃得下。累過頭了,只想喝水。
“都給我吃!”周衛國吼,“不吃怎麼訓練?下午還有更累的!”
強迫自己吃完早飯,休息半小時,接着是上午的訓練:格鬥基礎。
訓練場上鋪了墊子。周衛國站在中間:“格鬥,是軍人的必修課。不是爲了打架,是爲了在必要的時候保護自己,完成任務。”
“今天教你們最基礎的:格鬥姿勢和步法。”
他做了個示範:雙腳前後分開,膝蓋微屈,重心下沉,雙手護頭,目光直視前方。
“記住三點:一,護住要害;二,保持平衡;三,看準對手。”
新兵們兩人一組開始練習。林銳的搭檔是孫強,那個三公裏跑第二名的。
“請多指教。”孫強說,眼神裏有挑戰的意味。
“互相學習。”林銳很客氣。
第一輪練習,周衛國挨個糾正動作。到林銳這裏時,他看了很久。
“你的動作……很標準。但太標準了。”
“太標準不好嗎?”
“不是不好。”周衛國說,“而是不像初學者。初學者會有緊張,會有多餘動作,會有不協調。你沒有。”
林銳心裏一緊。又是這個問題。
“可能……我協調性比較好。”
“也許吧。”周衛國沒再追問,“來,跟我對練一下。”
這話一出,周圍的新兵都圍了過來。教官親自對練,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兩人站在墊子中央。周衛國擺出格鬥姿勢,林銳也擺好。
“不用留手,讓我看看你的水平。”
“是!”
周衛國率先出手,一個直拳打向林銳面門。動作不快,但很標準。
林銳下意識地側身閃避,同時抬手格擋——這是他前世訓練形成的肌肉記憶。
一拳落空,周衛國眼神一閃。他接着一個掃腿,攻林銳下盤。
林銳後撤步,再次躲開。
“反擊!”周衛國喝道。
林銳猶豫了。他知道很多反擊技巧,但不知道該用哪個,用多大力度。
“猶豫什麼?上!”
周衛國又攻過來,這次是組合拳。林銳被迫應戰,他格擋、閃避、尋找機會。
突然,他看到了一個破綻。周衛國右拳擊出後,左肋有短暫的暴露。
如果是實戰,這時候可以切入,用肘擊或者膝撞……
但林銳沒有。他只是後退一步,拉開了距離。
周衛國停手,看着他:“爲什麼不反擊?”
“我……不知道該怎麼反擊。”
“你看到我的破綻了,對吧?”
林銳沉默。
“看到了就要打!”周衛國說,“在戰場上,機會轉瞬即逝!你不打敵人,敵人就打你!”
“是!”
“再來!”
這次林銳不再保留。當周衛國再次露出破綻時,他動了。
一個滑步切入,左手格開周衛國的右臂,右肘直擊左肋——但在最後一刻,他收了力。
周衛國被擊中,後退半步。他不但沒生氣,反而笑了:“對!就是這樣!”
周圍響起掌聲。新兵們看呆了,林銳居然擊中了教官。
“看到了嗎?”周衛國對大家說,“格鬥不是蠻力,是技巧,是時機。林銳剛才這一下,時機把握得很好。”
他又看向林銳:“不過你最後收力了。爲什麼?”
“我怕傷到教官。”
“不用怕。戰場上,就要全力以赴。”周衛國拍拍他,“好了,歸隊。繼續訓練。”
上午的訓練在汗水和酸痛中結束。下午是射擊理論課,在教室進行。
教官是個少尉,姓李,是集團軍有名的射擊教員。他先講槍械構造,再講射擊原理,最後講安全規則。
“射擊,三分靠槍,七分靠人。”李教官說,“好槍手是用子彈喂出來的,但更重要的是用心。”
他拿起一支教學用的95式自動步槍:“下周開始,你們會有實彈射擊的機會。在此之前,我要你們把每一個動作都練成本能。”
理論課結束,是持槍姿勢練習。每人一支訓練槍,沒有子彈,練習據槍、瞄準、擊發。
林銳拿起槍的瞬間,感覺就不一樣了。
槍械直覺技能生效了。手裏的槍像有了生命,重量、重心、握感,一切都那麼熟悉。他幾乎是本能地擺出了標準的據槍姿勢。
“嗯?”李教官注意到了他,走過來,“你以前摸過槍?”
“報告教官,沒有。”
“那你的動作怎麼這麼標準?”
“我看視頻學的。”
這個理由現在連林銳自己都覺得牽強,但除此之外,他沒法解釋。
李教官沒再追問,只是多看了他幾眼。
訓練結束時,周衛國把林銳單獨留下。
“跟我來。”
兩人來到營部後面的一間器材室。裏面放着各種訓練器材,還有幾個沙袋。
周衛國關上門:“林銳,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
“教官,我不太明白……”
“你明白。”周衛國盯着他,“你的格鬥,你的射擊姿勢,你的體能,都不像新兵。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出來。”
林銳沉默了。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我不是要審問你。”周衛國的語氣緩和了些,“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誰?或者說……你到底是什麼?”
這個問題很怪。但林銳聽懂了。
“教官,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你信嗎?”
“什麼意思?”
“我有時候也覺得奇怪。”林銳斟酌着用詞,“我做某些事的時候,好像天生就會。比如格鬥,比如射擊,比如戰術動作。但我確實沒學過。”
他說的是實話,只是隱瞞了重生的部分。
周衛國看了他很久,似乎在判斷他話裏的真假。
“你聽說過‘肌肉記憶’嗎?”他突然問。
“聽說過。”
“有些人,雖然沒有經過專業訓練,但身體裏可能保留着某種……遺傳的、或者天賦的記憶。”周衛國說,“我見過這樣的兵,很少,但確實有。”
他頓了頓:“你可能是這種情況。”
這個解釋讓林銳心裏一動。是啊,如果不能用重生來解釋,那“天賦”或“遺傳記憶”也許是個不錯的掩護。
“也許吧。”他說。
“不管是什麼。”周衛國拍拍他的肩膀,“你有這個天賦,就要用好它。爲國家,爲人民。”
“我明白。”
從器材室出來,天已經黑了。林銳回到宿舍,發現趙大鵬他們都在等他。
“銳哥,教官找你什麼事?”
“沒什麼,問點訓練的事。”
“是不是要推薦你去特種部隊了?”陳浩羨慕地問。
“還沒呢。”林銳笑笑,“先把尖刀班的訓練完成再說。”
熄燈後,林銳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的一切。
周衛國似乎接受了他的“天賦”解釋,這讓他鬆了口氣。但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
“系統,周衛國對我的懷疑度有多少?”
“根據對話內容和表情分析:懷疑度從75%降至40%。但深層疑慮仍在。”
40%……還是太高。需要繼續降低。
正想着,突然,系統音響起:
“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來源:營區外西北方向,距離約300米。”
林銳猛地坐起。異常能量?是系統說的那種“生物信號追蹤”嗎?
他悄悄下床,走到窗邊。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路燈的光暈。
開啓系統掃描。
淡藍色的光幕上,一個紅色的光點正在營區外移動,速度很快,而且……是直接朝尖刀班小樓來的。
“能量特征分析:與之前‘獵犬’追蹤信號相似度87%。”
是那些人。他們又來了,而且這次直接靠近了。
林銳心跳加速。他們要幹什麼?直接接觸?還是……
突然,紅色光點停在了小樓外五十米處。然後,另一個光點出現了——是周衛國!
兩個光點接觸,停留了幾分鍾,然後分開。周衛國返回營區,那個紅點則迅速遠離。
他們在接觸。周衛國和那些監視他的人有聯系。
林銳回到床上,心裏翻江倒海。
周衛國知道有人在監視他,而且和那些人保持聯系。那周衛國在這裏扮演什麼角色?保護?監視?還是……
他想起了前世在特種部隊時聽過的一個說法:有些特別重要的苗子,會從入伍開始就被重點保護,甚至暗中監控,以確保他們的安全和忠誠。
難道自己就是這種情況?
如果是,那就解釋得通了。爲什麼他的成績會引起這麼大關注,爲什麼周衛國對他的“異常”這麼寬容,爲什麼……
但那些監視者,真的是保護者嗎?
“系統,能分析周衛國的身份嗎?”
“權限不足。建議提升系統等級後解鎖更多功能。”
“怎麼提升?”
“完成主線任務或重要支線任務。”
看來,得加快進度了。
夜深了。營區外,周衛國回到自己的宿舍,關上門,拿起一個加密通訊器。
“影子一號報告。目標今天表現正常,無明顯異常行爲。但格鬥和射擊天賦確實遠超常人。”
通訊器裏傳來回應:“繼續觀察。‘獵犬’的人今天也來了,他們說什麼?”
“他們說,目標的背景調查還是一無所獲。幹淨得不像話。”
“你怎麼看?”
“我覺得……目標可能是真天才。”周衛國說,“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但世界上確實有這種人。”
“天才可以接受,但不能放鬆警惕。一個月後的選拔,如果他通過,就納入‘守護者’計劃。”
“明白。”
通話結束。周衛國放下通訊器,望向窗外。
月光下,尖刀班的小樓靜靜矗立。他想起今天和林銳的對話,那個年輕人的眼神裏有種超越年齡的沉重。
那種眼神,他只在經歷過生死的老兵眼裏見過。
“林銳啊林銳……”他喃喃自語,“你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
而此刻,營區外的山林裏,那個塗着油彩的陌生人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
他剛剛和周衛國交換了信息,但心裏的疑慮一點沒減少。
太幹淨了。太完美了。這不正常。
他拿起另一個通訊器,撥了個號碼。
“喂,是我。幫我查一件事:林銳的祖上三代,有沒有當過兵的,特別是……打過仗的。”
電話那頭愣了愣:“查這個幹什麼?”
“我覺得,他的‘天賦’可能不是天賦,而是……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