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鋼纜在風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鏽蝕的螺栓在牆體固定處一點一點地被扯出。凌霜雙手死死攥緊冰冷粗糙的鋼纜，指節因爲用力而發白，手臂肌肉傳來撕裂般的酸痛。沈清秋緊緊抱住她的腰，兩人的重量加上懸吊着的醫療箱，讓每一次晃動都驚心動魄。
下方，窗戶裏的喪屍仍在瘋狂地向外抓撓嘶吼，更遠處街面上，被之前撞門聲、火焰和此刻動靜吸引的零星黑影，正蹣跚着向這棟樓匯聚。
不能停留！必須移動！
“清秋……抓緊！我們……蕩到對面去！”凌霜從牙縫裏擠出聲音，她看準斜下方約三米處、隔壁樓三樓一個敞開着的小陽台。那是她們唯一的生機。
沈清秋沒有回答，只是將手臂箍得更緊，將臉埋在她後背，給予無聲的信任。
凌霜深吸一口氣，腰腹核心驟然發力，雙腿蜷起，然後猛地向對面方向蹬出！借助反作用力，她和沈清秋連同醫療箱，像鍾擺一樣朝着目標陽台蕩去！
一次！鋼纜劇烈搖晃，螺栓又鬆脫一分。
兩次！距離陽台更近了。
第三次全力擺動時，凌霜看準時機，在到達弧頂最高點的瞬間，鬆開了緊握鋼纜的雙手！
“啊——！”
兩人驚叫着，在重力作用下斜斜向下墜去。凌霜在半空中拼命調整姿態，護住懷中的沈清秋。
“砰！譁啦——！”
她們重重地摔進了那個小陽台，砸在堆放的幾個空花盆和廢紙箱上。花盆碎裂，塵土飛揚。劇痛從身下傳來，但好在有緩沖，沒有直接摔在堅硬的水泥地上。
幾乎在她們落地的同時，身後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斷裂聲和磚石崩落聲——那根舊鋼纜終於徹底從牆體脫落，帶着一溜煙塵和碎磚，砸在了樓下小巷的地面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陽台連接的房間門緊閉着，玻璃門內拉着厚厚的窗簾，看不清裏面情況。凌霜顧不上全身疼痛，立刻翻身坐起，抓起就掉在手邊的錘子，警惕地對準那扇玻璃門。沈清秋也掙扎着爬起，拿起滾落在一旁的水果刀，臉色煞白，但眼神銳利。
房間裏一片死寂。沒有嘶吼，沒有拍門。
凌霜輕輕拉開沒鎖的陽台玻璃門，用錘子撥開窗簾一角。裏面是一個布滿灰塵的空房間，像是書房，桌椅還在，但空無一人，也沒有血跡或打鬥痕跡。
暫時安全。
兩人這才真正鬆了口氣，癱坐在陽台上，背靠着牆壁，大口喘氣。腎上腺素退去後，疲憊和疼痛潮水般涌來。凌霜檢查了一下自己，多處擦傷和淤青，好在沒有傷筋動骨。沈清秋除了舊傷，胳膊和腿上也有幾處擦傷。
“我們……我們過來了？”沈清秋還有些難以置信，聲音虛浮。
“嗯，過來了。”凌霜點頭，從家園倉庫裏取出兩小瓶靈泉水，遞給她一瓶，“喝點水，緩一下。這水……有點特別，對恢復有好處。”
沈清秋接過，沒有多問，小口喝下。清涼甘甜的液體入喉，似乎真的有一股微弱的暖流散向四肢百骸，驅散了一些疼痛和疲憊，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凌霜自己也喝了幾口，感受着靈泉的效果。然後，她強打精神，再次打開系統地圖。
她們現在的位置，已經離開了那棟被困的居民樓，位於其西側相鄰的樓房。地圖顯示，這片區域的建築比較密集，但紅點分布比醫院附近稀疏得多。而她們原本的目標——那片疑似有圍牆的老舊小區，就在西北方向，直線距離已經不足三百米！中間需要穿過兩條小街和一片綠化帶。
更重要的是，從地圖俯瞰輪廓看，那小區確實有圍牆，而且似乎只有一個主要出入口，裏面建築布局規整，多是六層板樓，樓間距較寬。
“休息五分鍾，然後我們出發。”凌霜下定決心，“目標就在前面不遠。一鼓作氣，到了那裏再徹底休息。”
沈清秋看着地圖上那個被凌霜標記出來的區域，眼中也燃起希望：“好！”
五分鍾後，兩人稍微恢復了體力。沈清秋將散落的醫療箱重新背好，箱子還很結實，只是外表多了不少劃痕，握緊錘子，輕輕打開了書房的門。
外面是這套房子的客廳，同樣空置積灰，大門緊閉反鎖。她們沒有試圖探索這戶人家，凌霜的目標是盡快離開這棟樓，前往小區。
她們悄悄下到一樓。這棟樓的單元門倒是完好且緊閉着，從裏面可以打開。凌霜貼在門後傾聽片刻，外面街道上只有風聲和遠處隱約的嘶吼。
她輕輕拉開一條門縫。門外是一條相對安靜的後街，路邊停着幾輛落滿灰塵的私家車，對面是另一排商鋪的後牆。視野內，只有約五十米外的十字路口，有兩個緩慢移動的影子。
“走！”凌霜壓低聲音，率先閃身而出，貼着牆根陰影快速移動。沈清秋緊跟其後。
兩人利用車輛和綠化灌木作爲掩體，謹慎地穿過第一條小街。那兩個路口遊蕩的喪屍背對着她們，沒有察覺。
進入一片不大的社區綠化帶，樹木和灌木提供了更好的遮蔽。凌霜根據地圖指引，帶着沈清秋穿行其中。偶爾需要繞過倒在路上的自行車或垃圾箱，她們都盡量不發出聲音。
眼看老舊小區的圍牆就在前面，隔着一條不足十米寬的單行道。
然而，就在她們即將穿過最後一片灌木叢時，異變突生！
“嗚……汪！汪汪！！！”
一陣瘋狂而嘶啞的犬吠，猛地從側前方一個倒塌的寵物籠方向傳來！緊接着，一道黑影迅猛地撲出灌木叢，直沖向打頭的凌霜！
那是一只體型不小的德牧，但此刻它的樣子恐怖至極——半邊臉皮肉翻開，露出森白帶血的牙床，眼睛赤紅渾濁，身上毛發髒污打結，沾滿黑紅污跡。它顯然已經變異，速度和攻擊性遠非普通喪屍犬可比！
凌霜猝不及防，只來得及側身，那喪屍犬已經撲到近前，腥臭的大口咬向她的小腿！
“小心！”沈清秋驚叫。
凌霜反應極快，在千鈞一發之際抬腿踹向喪屍犬的下頜，同時手中的錘子順勢砸下！但喪屍犬異常靈活，一擰身躲開了錘擊，爪子在她褲腿上劃開一道口子，再次齜牙撲上！
“砰！”
就在凌霜準備硬抗這一下攻擊時，旁邊的沈清秋不知哪來的勇氣，竟雙手掄起背着的醫療箱，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在了喪屍犬的側肋上！
沉重的醫療箱加上沖擊力，讓喪屍犬發出一聲痛楚的嗚咽，被砸得翻滾出去。
凌霜抓住機會，一步追上，在喪屍犬掙扎起身的瞬間，錘子帶着破風聲，精準狠辣地砸碎了它的頭顱！
戰鬥在幾秒內結束。凌霜心跳如擂鼓，看向沈清秋。女醫生雙手還保持着投擲的姿勢，胸口劇烈起伏，看着地上不再動彈的喪屍犬，眼神有些發直，但很快聚焦，看向凌霜的腿：“你沒事吧？有沒有被咬到？”
“沒有，只是劃破了褲子。”凌霜檢查了一下，確實只有布料破損，皮膚只有一道淺淺紅痕，連血都沒出。“你……剛才很勇敢。”
沈清秋搖搖頭，後怕地喘了口氣：“我只是……不能看你受傷。”
凌霜心中一暖，但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剛才的犬吠和打鬥聲可能已經引起了注意。她迅速看向小區方向，圍牆的大鐵門似乎虛掩着。
“快！沖過去！”她拉起沈清秋，兩人不再隱藏，用最快的速度沖過最後十幾米的空曠地帶，一頭撞進了那扇鏽跡斑斑的大鐵門內，然後反身合力，將沉重的鐵門“哐當”一聲緊緊關上，插上了門口一根看起來還算結實的鐵制門閂！
背靠着冰涼鐵門，兩人再次脫力般滑坐在地，聽着門外隱約傳來的、被聲音吸引而逐漸靠近的拖沓腳步聲，以及爪子撓門的刺耳聲音，但鐵門厚重，暫時無虞。
她們終於……進來了。
背靠鐵門喘息片刻，凌霜率先起身，仔細觀察內部環境。
這是一個典型的九十年代老舊小區，大約有七八棟六層高的板樓，樓體灰撲撲的，但整體結構看起來還算完整。小區中央有個荒廢的小花園，雜草叢生，裏面的健身器材鏽跡斑斑。地上散落着一些垃圾，但出乎意料的是，視野內並沒有遊蕩的喪屍，只有幾處幹涸發黑的可疑痕跡。
安靜得有些詭異，但也可能是因爲圍牆和大門將大部分威脅擋在了外面。
【叮！檢測到宿主進入相對封閉、易於防御的潛在據點區域。觸發環境任務：據點的抉擇。】
【任務描述：一個安全的巢穴是發展的基石。請在當前區域內，選定一處符合以下條件的房屋作爲初始據點：1.獨棟或單元底層，便於出入及緊急撤離；2.門窗結構完好堅固；3.視野相對開闊，可觀察主要通道；4.內部空間足以容納至少三人短期生活。】
【任務獎勵：能量點x300，‘簡易門窗加固套件’藍圖x1，‘基礎水源過濾器’圖紙x1。】
【失敗懲罰：無。】
【時限：24小時。】
任務來了，而且獎勵非常實用！凌霜精神一振。
“我們分頭查看，但不要離太遠，保持互相能看見的距離。”凌霜對沈清秋說，“重點看靠邊的、一樓的房子，注意安全，先別進去，觀察門窗和周圍環境。”
沈清秋點頭，兩人便以中央花園爲參照，一左一右開始小心探查。
凌霜查看的是靠近西側圍牆的幾棟樓。一樓多數窗戶都安裝了防盜網，但很多窗戶玻璃破碎，裏面黑洞洞的，情況不明。她看中了一棟樓最靠邊的一個單元，一樓帶一個小院子，院牆約一米五高，院門是鐵柵欄的，鎖着，但可以翻越。院子裏雜草叢生，但房子本身的窗戶和防盜網看起來完好，窗簾拉着。
她記下位置，繞到前面單元門查看。單元門關着，但玻璃碎了，裏面樓梯間堆着雜物，光線昏暗。
這時，沈清秋從另一側小跑過來，壓低聲音帶着一絲興奮：“凌霜！這邊！靠東邊圍牆那棟，最把頭的一樓，門好像是從外面鎖住的！窗戶也都完好，窗簾拉着。而且……它旁邊就是小區原來的自行車棚，棚子有一半是磚砌的，很結實，可以當做額外的屏障或者儲藏間！院子比你看的那個還大一點！”
凌霜立刻跟着沈清秋過去查看。
確實如她所說。這戶人家位於小區最東南角，獨享清靜，且背靠小區圍牆，側面是磚混結構的自行車棚，形成了L形的半圍合空間。小院的門是厚實的木門，從外面掛着一把鏽跡斑斑的老式大鎖。透過縫隙能看到院子裏同樣荒草叢生，但角落有一棵半枯的石榴樹。房子正面的窗戶和陽台都裝着結實的防盜網，玻璃完整，窗簾緊閉。
凌霜湊近窗戶，小心地撩起一點窗簾縫隙向內窺視。裏面是客廳，家具蓋着防塵布，落滿灰，但沒有任何混亂或血跡，像是主人匆忙離開後便無人進入過。
完美！簡直是爲她們量身定做的初始據點！獨棟角落，有圍牆和車棚作爲額外屏障，房子本身結構完好，易於防守，院子可以提供一定的戶外活動甚至可以發展成未來的種植空間，雖然土地可能已經被污染了。
“就這裏了！”凌霜果斷決定。
她試着用之前保安的鑰匙串開鎖，當然不行。她也沒有撬鎖工具。看來只能……破門而入。
“你退後。”凌霜示意沈清秋退到自行車棚後，自己舉起錘子，對準木門門鎖旁邊的位置，深吸一口氣，用力砸下！
“砰！砰！砰！”
幾聲悶響後，老舊的木門門板被砸裂，鎖舌崩開。凌霜一腳踹開門，灰塵簌簌落下。
她持錘戒備，率先進入。房子裏彌漫着一股久未住人的灰塵味，但空氣並不污濁。她快速檢查了所有房間——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家具齊全，甚至有老式的燃氣灶和一台雙開門冰箱。所有窗戶完好，水電早已切斷。沒有喪屍，沒有屍體，沒有任何近期有人活動或闖入的痕跡。
最重要的是，她在客廳茶幾上，看到了一把鏽跡斑斑的、但看起來還能用的柴刀！以及一盒未開封的蠟燭和幾包火柴。廚房的櫥櫃裏，還有半袋用真空袋包裝的大米、幾包掛面和一些調味品。衛生間的水箱裏，甚至還有大半箱略帶鐵鏽味但看起來沒有污染的存水！
“太好了……這裏太好了。”沈清秋跟着進來，看着這個雖然陳舊但充滿“生活痕跡”和“資源”的空間，眼中充滿了希望。
凌霜也長出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略微放鬆。這裏，就是她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了。
【叮！據點的抉擇任務完成。獎勵發放：能量點+300，‘簡易門窗加固套件’藍圖，‘基礎水源過濾器’圖紙已存入家園空間倉庫。】
【新任務發布：築起第一道防線。】
【任務描述：安全需要主動構建。請使用獲得的藍圖，對選定據點的至少兩個主要出入口（大門及一扇窗戶）進行基礎加固。】
【任務獎勵：能量點x150，家園空間經驗值少量，‘警戒鈴鐺’（簡易觸發警報的裝置）x3。】
【失敗懲罰：無。】
【時限：48小時。】
凌霜正準備和沈清秋商量如何加固門窗，以及分配房間，忽然，她的目光被主臥床頭櫃上放着的一個東西吸引了。
那是一個老式的、帶天線的收音機，上面落滿了灰。但在收音機的旁邊，壓着一張紙條。
她走過去，拿起紙條。紙張已經泛黃變脆，上面的字跡是鋼筆寫的，有些潦草，但能辨認：
“如果我們沒能回來……後來者，請小心。地下車庫B區，‘它們’晚上活動得更頻繁。食物在第三排柱子後的綠色工具箱裏。願你能活下去。—— 3棟402，老陳 留”
紙條的日期，赫然是……紅霧爆發後的第三天！
凌霜的心猛地一跳。這個小區，在災難初期，曾有組織地嚐試過抵抗或互助？老陳是誰？他最後回來了嗎？地下車庫B區……有什麼？
更重要的是，“它們”晚上活動得更頻繁？這提醒了凌霜一個被她暫時忽略的細節——外面的天色，在紅霧籠罩下，正不可逆轉地，漸漸暗沉下來。
黑夜，即將降臨。而這看似平靜安全的據點小區地下，可能隱藏着未知的危險。
她將紙條緊緊攥在手中，看向窗外漸濃的暮色，和沈清秋同樣變得凝重的臉龐。
第一個安穩的夜晚，或許並不會那麼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