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在顛簸的土路上飛馳，林默時不時從後視鏡裏張望，直到再也看不見鬼樓的影子，才鬆了口氣。他拿起副駕駛座上的《鎮魂譜》，指尖剛觸到封面，就覺得不對勁——紙質太新了，雖然做舊了邊角，卻沒有古籍該有的黴味，反而帶着股油墨味。
“不對勁。”林默把書翻過來，封底內側貼着張透明膠帶，揭開一看，裏面露出個小小的電子元件，正閃着微弱的紅光。
“是追蹤器！”墨影跳上副駕，用爪子扒了扒那元件，“這譜是假的！”
林默心裏一沉，難怪鬼無常追得那麼急，敢情是故意把假譜給他，好追蹤他的位置。他猛地踩下刹車，抓起假譜就往窗外扔，同時調轉車頭，朝着反方向開去。
“這老狐狸！”林默咬着牙，“差點被他耍了。”
“現在怎麼辦？”墨影問道，“老陳還在鬼樓，肯定有危險。”
林默看着儀表盤上的油量，心裏天人交戰。回去救老陳，等於自投羅網；不回去，他又實在放不下。
就在這時，口袋裏的鎮魂齒輪突然發燙，之前拼出“073”的圓盤自動彈開，盤面上的字跡變了：“我被母蟲控制，速去城東鍾表鋪，找老鍾，他能解。——073”
“母蟲？”林默想起之前的蝕骨蟲，“是蝕骨蟲的母蟲！”
“老陳被控制了！”墨影急道，“我們必須去救他！”
林默不再猶豫，再次調轉車頭，這次朝着城東開去。他現在確定，老陳是自己人，而且處境危險。那本假鎮魂譜，說不定是老陳故意讓鬼無常塞給他的，目的就是傳遞這個求救信號。
城東的鍾表鋪藏在一條老巷子裏，招牌上寫着“老鍾修表”，字跡斑駁。林默把車停在巷口，剛走到鋪門口，門就“吱呀”一聲開了，一個戴着老花鏡的老頭探出頭，正是招牌上的“老鍾”。
“進來吧，073的朋友。”老鍾的聲音沙啞，眼神卻很亮。
林默跟着他走進鋪裏，一股濃鬱的機油味撲面而來。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鍾表，有的在走，有的停了，滴答聲交織在一起，像是在倒計時。
“坐。”老鍾指了指桌邊的椅子，自己則坐在修表台前，手裏拿着個鑷子，正在擺弄一個懷表。
“您認識陳叔？”林默開門見山。
“老相識了，”老鍾頭也不抬，“他欠我三塊錢修表費，欠了三十年。”他突然抬起頭，“母蟲的事，齒輪告訴你了？”
“嗯，”林默點點頭，“您能解？”
“能解，但麻煩。”老鍾放下鑷子，從抽屜裏拿出個小瓷瓶，裏面裝着墨綠色的液體，“這是‘化蟲水’，能殺死母蟲，但必須直接滴在母蟲身上。而且母蟲和宿主聯系緊密，殺母蟲的時候，宿主會很痛苦，弄不好會變成傻子。”
林默的心沉了一下：“沒有別的辦法嗎？”
“有，”老鍾從另一個抽屜裏拿出個黃銅羅盤，“找到母蟲的巢穴，毀掉巢穴，母蟲自然會死。但巢穴在哪，只有母蟲自己知道。”
林默看着那瓶化蟲水，又看了看羅盤，心裏做了決定：“我選第一個辦法。先救陳叔，其他的以後再說。”
老鍾點點頭，把化蟲水遞給她：“有骨氣。不過你得先找到老陳，母蟲控制宿主後，會把他帶到陰氣重的地方。最近的就是城北的廢棄醫院。”
林默接過化蟲水，小心地放進包裏：“謝謝您，老鍾師傅。”
“記得讓老陳還我修表費。”老鍾揮揮手，又低下頭擺弄懷表。
林默剛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什麼：“對了，您知道鎮魂譜在哪嗎？”
老鍾修表的手頓了頓，指了指牆上的一個掛鍾：“看到那個鍾了嗎？十年前停在三點十七分，老陳說，等它再走起來，鎮魂譜就會出現。”
林默看向那個掛鍾，指針果然停在三點十七分，鍾面上還刻着個小小的“默”字。他心裏一動，這鍾難道和自己有關？
“走了。”墨影催促道。
林默點點頭，轉身離開鍾表鋪。巷子裏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摸了摸口袋裏的鎮魂齒輪，突然覺得這一切就像個精密的鍾表，每個零件都在按部就班地轉動，而他，就是那個被命運撥動的指針。
城北的廢棄醫院比西郊鬼樓更陰森。門口的十字架歪歪斜斜，牆面上爬滿了藤蔓，像無數只纏繞的手。林默剛走進大廳，就聽到一陣奇怪的笑聲，從二樓傳來，像是老陳的聲音，卻又帶着股說不出的詭異。
“陳叔？”林默喊道，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裏回蕩。
笑聲停了。過了一會兒，一個身影從二樓的樓梯口探出頭，正是老陳。他臉上帶着僵硬的笑容，眼睛裏沒有神采，像是個提線木偶。
“阿默，你來啦。”老陳的聲音很怪，像是有人在後面掐着他的脖子，“我在這兒等你很久了。”
“陳叔，你怎麼樣？”林默握緊化蟲水，小心翼翼地走上樓梯。
“我很好啊，”老陳笑着，一步步走下來，“鬼無常大人說，只要把你帶來，他就放了我徒弟。你看，我徒弟就在這兒。”
他側身讓開，林默這才看到，他身後的牆角裏，蹲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被繩子綁着，嘴裏塞着布，正是老陳說的徒弟。
“別信他！”墨影突然低吼，“他身上的陰氣很重，母蟲在控制他！”
林默心裏一緊，剛想拿出化蟲水，老陳突然撲了過來，速度快得驚人，完全不像個受傷的老人。林默連忙躲閃，卻被他抓住了胳膊，力氣大得驚人。
“跟我去見鬼無常大人！”老陳的眼睛突然變得漆黑，和鬼王的眼睛很像。
“陳叔！醒醒！是我啊！”林默大喊，試圖喚醒他。
老陳卻像是沒聽見，拖着他往二樓走。林默掙扎着，突然注意到老陳的衣領裏，有個黑色的東西在蠕動——正是蝕骨蟲的母蟲！
就是現在！林默猛地掏出化蟲水，對着母蟲就潑了過去。
“滋啦——”
母蟲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瞬間化作一灘黑水。老陳也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抱着頭倒在地上，渾身抽搐。
“陳叔！”林默連忙上前扶住他。
老陳的眼睛漸漸恢復神采，他看着林默，虛弱地笑了笑：“我……我沒事了。快……快救我徒弟……”
就在這時，二樓傳來鼓掌聲。鬼無常站在走廊盡頭，手裏拿着個布偶，臉上帶着獰笑：“精彩！真是精彩！沒想到你真敢用化蟲水。”
他揮了揮手，幾個黑西裝從房間裏沖了出來，朝着林默撲來。
“你先走！”林默把老陳扶起來，“我擋住他們！”
“不行！”老陳掙扎着，“他們是沖着鎮魂譜來的！你不能有事！”
“別廢話了！”林默將他推向樓梯口，“快去鍾表鋪找老鍾！我隨後就到！”
他轉身，操控着鎮魂齒輪組成長劍，朝着黑西裝沖去。劍光閃爍，很快就放倒了幾個。但黑西裝越來越多，他漸漸有些吃力。
鬼無常看着他，嘴角的笑容越來越詭異：“別掙扎了，你今天跑不掉的。鎮魂譜到底在哪，快說！”
林默一邊戰鬥一邊冷笑：“想要鎮魂譜？做夢！”
他看準一個空檔，突然朝着窗戶沖去，破窗而出。身後傳來鬼無常的怒吼，但他不敢回頭，只顧着往前跑。
跑到醫院門口，他突然停下腳步，想起了老陳的徒弟。他咬咬牙，轉身又沖了回去。
等他把年輕人救出來，鬼無常已經帶着人追了上來。林默背着年輕人，拼命往外跑，眼看就要沖出醫院，卻被鬼無常攔住了去路。
“這次看你往哪跑！”鬼無常獰笑着，黑色的霧氣凝聚成利爪，朝着林默抓來。
林默閉上眼睛，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突然從醫院外射來，擊中了鬼無常的利爪。鬼無常發出一聲慘叫，黑氣潰散。
林默睜開眼睛，只見老陳站在醫院門口，手裏拿着鎮魂鈴，身後還跟着老鍾和張姨。
“張姨？您怎麼來了？”林默驚訝道。
張姨叉着腰，手裏拿着個拖把：“這老東西說你有危險，我就跟過來了。敢在老娘的地盤上欺負人，活膩歪了！”
老鍾則拿着那個黃銅羅盤，羅盤上的指針瘋狂轉動，發出嗡嗡的聲響，似乎在克制鬼無常的黑氣。
鬼無常看着突然出現的援兵，臉色鐵青：“你們……”
“人多欺負人少？”林默笑了，“這叫團隊合作，懂嗎？”
他操控着齒輪長劍，和老陳、老鍾一起，朝着鬼無常沖去。張姨也揮舞着拖把，在一旁呐喊助威。
醫院裏頓時亂成一團，金光、黑霧、齒輪碰撞聲、拖把揮舞聲交織在一起，像是一場荒誕的鬧劇。
林默不知道的是，在醫院的頂樓，一個穿着紅旗袍的女人正站在窗邊，看着下面的打鬥，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她的手裏，拿着半塊鎮魂玉，和林默口袋裏的那半塊遙相呼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