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熱身訓練的餘溫還沒散盡,黃建軍的哨聲就又尖厲地劃破了操場的寧靜。“全體集合!”他手裏拎着兩個沉甸甸的帆布包,往地上一撂,拉鏈“刺啦”一聲扯開,露出兩排烏沉沉的家夥什,“今天起,加項——持槍訓練!”

石岐的目光瞬間被帆布包裏的東西勾住了。那是按實槍比例復刻的模型槍,步槍的槍身泛着啞光,槍托打磨得圓潤卻不失硬朗;手槍小巧精致,槍套上的皮帶扣閃着冷光。“一人一套,步槍配手槍!”黃建軍的聲音砸下來,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從現在開始,槍就是你們的第二身份,吃飯帶,訓練帶,睡覺摟懷裏,槍不離身,記死了!”

新兵們的歡呼差點掀翻操場的天。石岐跟着人群沖上去,指尖觸到步槍槍身的那一刻,一股沉甸甸的質感順着手臂鑽進骨頭縫裏。他小心翼翼地把步槍抱在懷裏,又將手槍插進腰間的槍套,冰涼的觸感透過作訓服滲進來,竟讓他想起喊口令時胸腔裏涌起的那股底氣。

可這份興奮,沒撐過半天就碎成了渣。

午飯時,步槍得靠在桌角,手必須搭在槍托上,稍一鬆勁,班長的眼刀就飛過來;去洗漱間,手槍不能摘,只能把槍套往腰帶裏塞得更深些,動作慢了都要被調侃“惜槍如命”;就連午休,也得抱着步槍躺,槍身硌着後背,翻個身都怕蹭掉漆。江濤趴在床上唉聲嘆氣:“這哪是訓練,這是揣着倆祖宗遭罪啊!”

石岐沒吭聲,只是把懷裏的步槍摟得更緊了些。槍身的溫度慢慢和他的體溫融在一起,那股實實在在的重量,竟奇異地壓下了他心底那點殘存的怯懦。他想起黃建軍說的“第二身份”,突然覺得,這沉甸甸的槍,或許就是戳破“透明人”標籤的利器。

更磨人的,是夜裏的“偷槍”突襲。

熄燈號吹過一小時,宿舍裏的鼾聲剛此起彼伏,門就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一道黑影躡手躡腳地摸進來,月光從窗外斜斜照進來,映出連長那張帶着笑意的臉。石岐是被鄰床的動靜驚醒的,他睜眼時,正看見連長的手伸向朱偉懷裏的步槍。

“別動!”朱偉的反應快得驚人,抱着槍猛地滾下床,動作太急,腳踝的舊傷扯得他齜牙咧嘴。連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罵道:“警惕性還行,算你過關!”

這一夜,宿舍徹底成了戰場。有人睡得太沉,步槍被連長摸走,第二天一早,全連頂着烈日跑了十公裏;有人死死抱着槍不放,被連長拽着被子拖下床,愣是沒鬆手。石岐也差點栽了,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拽槍托,他下意識翻身,胳膊死死箍住槍身,睜眼就對上連長的目光。“小子,有點門道。”連長挑了挑眉,沒再搶,轉身摸向下一個鋪位。

從那以後,新兵連的夜裏再也沒人敢睡死。熄燈號一響,所有人都把步槍摟在懷裏,手槍壓在枕頭下,耳朵豎得像雷達,生怕連長再來“偷襲”。

持槍訓練的難度,更是一天比一天加碼。

白天練步槍瞄準,黃建軍一眼就瞅見了隊伍裏的歪歪扭扭。江濤端槍不到十分鍾,胳膊就開始打顫,槍口微微往下沉;旁邊的小胖更離譜,槍托沒抵緊肩窩,整個人都跟着槍身晃悠。“都給我停!”黃建軍吼了一嗓子,讓人搬來一箱軍用水壺,“端不穩是吧?給你們加點料!”

話音剛落,班長們就挨個給新兵的步槍槍口掛上了裝滿水的水壺。壺身晃悠悠的,水順着壺口往外濺,打溼了新兵們的作訓服前襟。“給我舉穩了!槍口但凡晃一下,水灑一滴,全班加練半小時!”黃建軍的目光掃過隊列,“記住,槍是軍人的膽,你們的膽,得靠這股子勁撐起來!”

石岐咬着牙把槍托往肩窩抵得更緊,胳膊上的肌肉突突直跳。裝滿水的水壺墜在槍口,沉甸甸的拉力順着槍管傳過來,每一秒都像在熬刑。汗水順着額角往下淌,滴進眼睛裏,辣得他眼淚直流,可他連眨眼都不敢——他怕自己一動,水壺晃蕩,連累全班跟着受罰。

身邊的江濤憋得臉通紅,胳膊抖得越來越厲害,水壺裏的水晃出一圈圈漣漪。“穩住!”石岐壓低聲音提醒,“沉肩,收腹,把力氣往胳膊上貫!”江濤咬着牙點頭,額頭上的青筋暴起,總算把晃悠的水壺穩住了些。

半小時過去,隊列裏響起一片壓抑的哼唧聲。有人的胳膊實在撐不住,水壺“哐當”一聲撞在槍管上,水花濺了一地。黃建軍二話不說,扯着嗓子喊:“全班加練半小時!”

石岐的胳膊已經麻得沒了知覺,可他依舊死死攥着槍杆。他看着槍口上穩當當的水壺,心裏突然涌起一股熱流——從前那個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自己,現在竟能咬着牙扛過這樣的苦。

這天訓練結束,石岐的肩窩被槍托磨得通紅,腰間的手槍套也勒出了一道印子,胳膊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他和江濤、朱偉坐在操場邊的台階上,看着夕陽把槍身的影子拉得老長。朱偉揉着腳踝,咧嘴笑:“雖然遭罪,但抱着槍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像個真兵了。”

石岐低頭看着懷裏的步槍,槍身上映着他的影子,清晰而堅定。他突然覺得,那些硌人的疼,那些熬人的夜,都在把他往“被看見”的路上推。遠處,黃建軍正站在高台上,看着他們三個,手裏的骨幹名單又被翻了出來。

後半夜的宿舍靜得能聽見窗外的蟲鳴,石岐困得眼皮直打架,卻不敢徹底睡沉。懷裏的步槍硌着肋骨,腰間的手槍套硬硬地抵着後腰,他把槍帶纏在手腕上,指尖還能摸到冰涼的槍管。

不知過了多久,門軸“吱呀”一聲輕響,比蚊子哼還細。石岐的神經瞬間繃緊,眼睛沒睜,耳朵卻豎得像雷達。月光透過窗櫺,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黑影,正踮着腳尖往宿舍裏挪——是連長!

黑影走得極輕,鞋底擦過地面,只發出一點幾乎聽不見的沙沙聲。石岐能感覺到那道影子停在鄰床,過了幾秒,又往自己這邊挪過來。他屏住呼吸,手悄悄攥緊了步槍的槍托,手腕上的槍帶繃得更緊了。

連長的腳步停在他的鋪前。

石岐的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胸膛,他能聞到連長身上淡淡的煙草味,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落在自己懷裏的步槍上。下一秒,一只溫熱的手伸了過來,輕輕搭在了槍托上,力道不大,卻帶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勁,慢慢往上抬。

石岐的手心瞬間冒出汗,他沒睜眼,胳膊卻猛地發力,死死壓住槍托。連長的手頓了頓,似乎沒想到他醒着,隨即加大了力道,一拉一扯之間,槍帶勒得石岐的手腕生疼。

就在這時,連長的另一只手悄無聲息地探向了他的腰間——是沖着手槍來的!

石岐心裏咯噔一下,懷裏的步槍不能鬆,腰間的手槍也不能丟!他急中生智,猛地側過身,後背死死頂住床板,同時把腿蜷起來,膝蓋正好抵在腰側的手槍套上。這一下動靜不算小,上鋪的江濤翻了個身,嘴裏嘟囔了一句夢話。

連長的動作停了。

月光下,石岐能模糊看見連長的嘴角似乎勾了勾。那只手在槍托上又停了幾秒,終於緩緩收了回去,隨即又輕手輕腳地挪向下一個鋪位。

直到那道黑影徹底消失在門口,宿舍門重新合上,石岐才敢鬆口氣,後背的汗已經浸透了軍綠色的床單。他低頭看了看懷裏紋絲不動的步槍,又摸了摸腰間被膝蓋頂得發燙的手槍套,心髒還在砰砰直跳,可嘴角卻忍不住揚了起來。

這一次,他護住了自己的槍。

也護住了自己的那份底氣。

連長走後,宿舍裏又恢復了死寂,可石岐再也睡不着了。

手腕上的槍帶勒出了一道紅痕,他輕輕揉着,指尖觸到步槍冰涼的槍身,心裏卻暖烘烘的。剛才那短短幾十秒,像過了一場硬仗,他攥着槍托的力道,幾乎要嵌進塑鋼的紋路裏。他側過身,看着窗外的月光,突然覺得,這槍不僅是第二身份,更是他攥在手裏的底氣——從前他連被人注視都覺得發慌,現在竟能在黑夜裏,穩穩守住屬於自己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合上眼,再睜眼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起床號還沒響,宿舍裏卻早有人窸窸窣窣地動了。江濤頂着一頭亂發坐起來,看見石岐醒着,湊過來壓低聲音問:“昨晚連長是不是來了?我好像聽見你那邊有動靜。”

石岐點了點頭,把步槍抱在懷裏晃了晃:“差點被他摸走。”

“牛啊!”江濤的眼睛亮了,“我昨晚睡得死,要不是你這邊有點響聲,我估計槍早沒了。對了,你手槍也保住了?”

石岐拍了拍腰間的槍套,嘴角彎了彎:“兩把都在。”

正說着,宿舍門被猛地推開,黃建軍的嗓門震得人耳膜發疼:“全體都有!十分鍾後操場集合!槍口掛水壺,加練一小時!”

新兵們哀嚎一片,江濤苦着臉癱回床上:“完了完了,胳膊昨天就快廢了,今天還要加練,這是要把咱們練成鐵臂阿童木啊!”

石岐卻沒吭聲,他麻利地爬下床,疊被子的動作比平時更利索。他摸了摸槍口,昨天掛水壺的地方還留着一道淺淺的勒痕,那道痕印在槍身上,也像刻在了他的骨頭裏。

十分鍾後,操場的晨光裏,新兵們的步槍槍口又掛上了沉甸甸的水壺。黃建軍背着手踱着步,目光掃過隊列,在石岐身上停了兩秒——石岐的胳膊繃得筆直,槍口穩得紋絲不動,水壺裏的水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石岐!”黃建軍突然喊了一聲。

石岐心裏一緊,大聲答:“到!”

“出列!”

石岐邁出隊列,腳跟一磕,站得筆直。

黃建軍走到他面前,指了指他槍口的水壺:“昨天你班裏有人灑了水,加練半小時。今天你要是能穩住這壺水,一滴不灑,你們班的加練,免了。”

這話一出,隊列裏瞬間安靜了。江濤攥緊了拳頭,朱偉也踮着腳,緊張地看着石岐。

石岐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隨即,一股熱血沖上頭頂。他挺直腰板,把槍托往肩窩抵得更緊,胳膊上的肌肉突突地跳,卻硬是穩住了力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晨光越來越亮,曬得人後背發燙。石岐的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順着臉頰往下淌,滴在作訓服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子。他的胳膊已經麻了,指尖幾乎失去了知覺,可他的目光卻死死盯着前方的靶心,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能晃,不能灑,不能連累班裏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黃建軍抬腕看了看表,喊了一聲:“時間到!”

石岐鬆了口氣,胳膊一軟,差點把槍扔在地上。他趕緊穩住,低頭看向槍口的水壺——裏面的水,果然一滴沒灑。

“好!”黃建軍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難得的笑意,“歸隊!三班,今天加練,取消!”

江濤激動地差點跳起來,新兵們也跟着歡呼。石岐歸隊時,朱偉偷偷沖他豎了個大拇指,江濤更是湊過來,用肩膀撞了撞他:“石岐,你可太牛了!”

石岐咧嘴笑了,陽光落在他臉上,亮得晃眼。他低頭看着懷裏的步槍,槍身映着天光,也映着他眼裏的光。

他知道,自己又往前邁了一小步。

加練取消的歡呼剛落,黃建軍又把新兵們留了下來,讓大家分組互相糾正持槍動作,務必把槍口掛壺的穩勁練扎實。

江濤拽着石岐蹲到操場角落,剛把步槍端平,槍口的水壺就晃得厲害,水花順着壺口往外濺。“不行不行,胳膊太酸了,根本穩不住。”他齜牙咧嘴地放下槍,揉着發麻的小臂直嘆氣,“昨天加練把力氣全耗光了,今天這壺水跟有千斤重似的。”

石岐沒說話,走到他身後,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沉肩,別聳肩。你一聳肩,力氣全聚在胳膊上,撐不了三分鍾就抖。”他說着,又抬手調整江濤握槍的姿勢,“握把別太死,手指放鬆點,槍托要死死抵着肩窩,把槍的重量傳到身上,借身體的勁穩住,不是單靠胳膊硬扛。”

江濤照着他說的做,肩膀往下沉了沉,槍托緊緊貼住肩窩,果然感覺胳膊的壓力輕了不少。他試着把槍口的水壺掛好,深吸一口氣,慢慢抬起手臂。

“眼睛盯着靶心,別老看水壺。”石岐站在一旁,目光緊緊鎖着他的槍口,“呼吸慢一點,吸氣的時候別抬肩,呼氣的時候穩住勁,別跟着喘氣晃。”

江濤咬着牙,按照石岐的口令調整呼吸,原本晃得厲害的水壺,漸漸平穩下來。可沒堅持半分鍾,他的胳膊又開始發顫,水壺裏的水又蕩起了漣漪。

“穩住!”石岐低喝一聲,伸手輕輕扶了扶他的槍杆,“別慌,一慌勁就散了。想想昨天我們怎麼扛過來的,這不是比的力氣,是比的耐力和巧勁。”

這話像是一劑定心丸,江濤緊繃的神經鬆了鬆,他盯着遠處的靶心,把石岐教的要領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沉肩、收腹、慢呼吸,一點一點把力道穩住。

漸漸的,槍口的水壺徹底停了下來,壺裏的水靜得像一面鏡子,連一絲波紋都沒有。

“成了!”江濤眼睛一亮,忍不住喊出聲,又趕緊捂住嘴,生怕力氣一泄又晃了。

石岐看着他穩穩的槍口,嘴角露出一抹笑。他拍了拍江濤的後背:“你看,不是不行,是沒找對方法。”

不遠處,黃建軍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掏出兜裏的骨幹名單,在石岐名字的備注欄裏,又添了一筆:善觀察,懂幫帶,可塑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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