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的眼徹底紅了。
那道擦過腰側的法則碎片，不僅撕裂了他的皮肉，更震散了他一縷本源。混沌魔神的本源，便是性命根本，一絲消散，便如萬蟻噬心。可這痛楚，非但沒讓他退縮，反而徹底點燃了他骨子裏的瘋魔。
“找死！都給老子去死吧！殺！殺！殺！”
他尖嘯一聲，不再留手牽引因果，而是將自身本源盡數灌入指尖銀線。那些原本柔韌的因果線，瞬間化作了鋒銳無匹的銀索，閃爍着斬斷一切聯系的寒光。他如一道鬼魅的銀光，在魔神反撲的洪流裏橫沖直撞，銀索所過之處，法則崩裂，本源潰散。
光暗二魔神的黑白漩渦，被他一索穿入核心，硬生生攪碎了那吞噬一切的吸力，光與暗的本源碰撞炸開，將他掀飛數丈，嘴角噴出一口銀血。他卻毫不在意，抹了把臉，翻身又沖了進去。
風雷魔神的風雷殺網，被他以因果線牽住兩端，猛地一扯，那密不透風的網竟自內而外撕裂，狂風倒卷，驚雷炸響，將風伯雷師殘存的本源轟得粉碎。
那些自爆的小魔神，還沒來得及炸開身軀，便被北辰的因果線纏上本源，硬生生扼住了自爆的契機，隨後銀索收緊，便是一聲淒厲的慘叫，連一絲碎片都沒能留下。
他像一尊從因果煉獄裏爬出來的修羅，渾身浴血，衣衫襤褸，原本梳理得整齊的發絲散亂飛舞，唯有那雙眸子，亮得嚇人，裏面翻涌着毀天滅地的瘋狂。
“攔我者，死！”
“擋開天者，死！”
他每吼一聲，便有一尊魔神徹底消散。到了最後，連那嘶吼的力氣都沒了，只剩機械地揮動銀索，直到庚金魔神的流光被攪碎，直到厚土魔神的本源徹底崩解，直到混沌裏再也聽不到一絲魔神的咆哮。
死寂，再度籠罩了混沌。
北辰拄着一根斷裂的因果銀索，半跪在混沌氣流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他的腰側，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在汩汩地流着銀血，那是本源流失的跡象。渾身的骨骼仿佛都被震碎了，每動一下，都疼得他眼前發黑。
他抬眼望去，盤古依舊頂天立地，巨斧拄在地上，斧身還在震顫，只是盤古的臉色，比他好不到哪裏去，嘴角的血跡凝着，胸膛劇烈起伏，顯然也已是強弩之末。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而威嚴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響徹在兩人的識海之中。
那不是任何魔神的聲音，而是源自混沌最深處，源自那冥冥之中，掌控一切的大道。
【開天需以力證道，破混沌，分陰陽，定乾坤。然三千魔神本源雖聚，卻缺“引子”——需以魔神之身，祭天地之基，方能引動本源，化生爲洪荒。】
這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卻字字如刀，劈開了北辰與盤古的識海。
北辰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眼中的瘋狂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愕然。
祭天地之基？
以魔神之身？
他和盤古，是這混沌裏僅剩的兩尊魔神了。
盤古也愣住了，銅鈴大的眼睛裏，滿是難以置信。他轉頭看向北辰，目光復雜到了極致。
北辰低頭，看了看自己淌着銀血的傷口，又看了看那柄還在震顫的巨斧，看了看那團凝聚了三千魔神本源的光球。那光球裏，藏着他盼了無數元會的光，藏着一個能留住光的新天地。
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他踉蹌着站起身，指尖那些黯淡的因果線，緩緩纏上了自己的手腕。
“老子算計了三千魔神，到頭來，卻要把自己也算進去了？”
他抬頭望向混沌深處，那裏是大道的方向，聲音裏帶着一絲自嘲，一絲不甘，卻又帶着一絲決絕。
“罷了……老子想看光，想看看那個能留住光的世界……”
他轉頭看向盤古，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帶血的牙齒。
“盤古，你可別讓老子失望啊……”
他看着盤古，眼中的瘋狂與不甘盡數褪去，只剩下釋然的笑意。
“盤古，記住你說的話，要造出能留住光的地方。”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是被混沌氣流吹散的絮語，“到時候……替我多看幾眼。”
話音落下的刹那，北辰猛地抬手，將纏在手腕上的因果線盡數扯斷。那些銀線沒有消散，反而化作無數細密的光點，鑽進了他的四肢百骸。
以因果魔神之身，行獻祭之事！
他的身軀開始寸寸崩解，化作一縷縷精純的本源之力，朝着那團凝聚了三千魔神本源的光球涌去。庚金的鋒銳、癸水的洶涌、離火的熾熱……無數法則在他的本源裏交織，卻被他以最後的因果之力，牢牢鎖在光球核心。
盤古看着他消散的身影，銅鈴大的眼睛裏，第一次涌起了滔天的巨浪。他想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一片冰冷的混沌氣流。
“北辰——！”
一聲怒吼震徹混沌，卻再也喚不回那個以觀星爲樂的因果魔神。
就在北辰的身軀徹底消散的瞬間，那團光球猛地爆發出萬丈光芒。灰蒙蒙的混沌被這光芒撕裂，一道巨大的縫隙在光球中心浮現，縫隙裏，隱約能看到清濁二氣開始分離，能看到山川河流的虛影，能看到星辰日月的微光。
而在那片光芒的最深處，沒有人注意到——一縷極其微弱的、帶着因果法則氣息的銀芒，悄然凝聚成了一顆米粒大小的種子。
這顆種子，是北辰在兵解的最後一刻，以自身殘存的最後一縷本源，加上他撥動開天因果所留下的“功德印記”凝結而成。它沒有法則波動，沒有本源氣息，就像一顆最普通的塵埃，混在三千魔神的本源裏，隨着光球的炸開，一同融入了那片新生的天地。
盤古看着那道越來越寬的縫隙，看着那片逐漸清晰的光影，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巨斧。他的眼中，除了開天的決絕，還多了一絲沉甸甸的執念。
他抬手，巨斧再次劈出。
這一斧，劈開了清濁；
這一斧，分定了陰陽；
這一斧，開辟了天地。
混沌的灰暗，在斧光之下，一點點褪去。
而那顆藏在新生天地裏的本源種子，也隨着清濁二氣的沉浮，悄然落入了洪荒深處，等待着一個蘇醒的契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