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族聯軍的背影消失在龍江北岸,城頭上的歡呼聲震得冰碴子簌簌往下掉。
華族修士們舉着染血的武器揮舞,臉上全是劫後餘生的狂喜。
剛才巧妙退敵的奇招,徹底讓所有人信服,這個曾經的廢柴,如今是實打實的華族救星。
謝炎站在城頭,掌心的星火慢慢暗下去,渾身靈力像被抽空,腳步發虛得厲害。
剛才連續催動火種之力,讓他本就薄弱的經脈早扛不住,胸口發悶,喉嚨裏涌上一股腥甜,咳出來的血珠滴在城磚上,瞬間凍成小紅點。
他扶着城垛,深深吸了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才勉強壓下翻涌的氣血。
不遠處的城垛邊,趙峰提着染血的長劍站着。
他鎧甲上濺滿聯軍的血,臉上沾着黑灰和冰碴,肩甲被地火燎得焦黑。
剛才指揮城防時,他親手斬殺了三個爬城的炎魔戰士,玄鐵盾牆能穩住陣腳,全靠他調度得當。
可此刻,他的戰功像被謝炎的光芒蓋了層灰,沒人圍過來道賀,連之前跟着他的靈植兵,都跑到謝炎那邊歡呼,嘴裏喊着“謝炎威武”,把他晾在原地。
趙峰手指死死攥着劍柄,盯着被衆人簇擁的謝炎,心裏像堵了塊冰,又沉又涼。
他十五歲突破聚氣境,十六歲拿靈脈大會頭名,十七歲擊退混沌獸,守了三年西城,哪次打仗不是沖在前頭?
這次守城,他穩住了瀕臨崩潰的防線,斬殺的敵兵數都數不清,怎麼就抵不過謝炎撿來的一塊項鏈?
憑什麼謝炎能一步登天,搶走本該屬於他的榮耀?
“都靜一靜!”
華淵族長拄着玄鐵拐杖,在長老們的簇擁下走上城頭,厚重的聲音一下子壓下所有喧譁。
他掃過滿目瘡痍的城頭,斷裂的攻城梯、發黑的混沌石彈殘骸、還有修士們殘缺的屍體,眼神沉了沉,最後落在謝炎和趙峰身上,語氣又激動又鄭重。
“此戰能守住星火城,謝炎和趙峰,兩人都立了大功!”
華淵的拐杖在城磚上重重一敲,震得冰碴亂飛:
“趙峰調度城防老練,親手斬殺敵兵數十,玄鐵盾牆沒被沖破,全靠他穩住陣腳。
但謝炎是龍源火種認主的傳承人,是老族長預言的救世主!沒有他用星火破混沌石彈,沒有他想出的法子,星火城早被毒霧和石彈炸平了!”
他頓了頓,聲音抬高,讓每個修士都聽得清清楚楚:
“謝炎代表華族的未來,代表龍源大陸能重返溫暖的希望!
龍源大陸的冰劫越來越烈,只有火種能驅散極寒,只有他能集齊碎片重燃火種,這不是誰的功勞能比的!”
周圍的修士們紛紛附和,掌聲和呼喊聲再次炸響,連之前質疑謝炎的人,此刻也滿臉信服。
他們見過混沌石彈的威力,見過毒霧的恐怖,更見過謝炎掌心的星火如何燒盡陰邪,這份天命,沒人能替代。
華淵抬手讓大家安靜,語氣愈發威嚴:
“我以華族族長之名,宣布三項任命!”
所有人都屏住氣,目光全聚在他身上。
謝炎挺直了發虛的身子,胸口的星火項鏈還在微微發燙;趙峰的心跳驟然加快,攥劍的力道又重了幾分,指節都快嵌進木頭裏。
他盼着這份認可,盼着少族長之位,盼着多年苦修能有個像樣的回報。
“第一,冊封謝炎爲華族少族長,日後接任族長之位,執掌華族傳承!”
“第二,任命謝炎爲星火城兵馬統領,掌管全城所有武裝,包括靈植兵、護族衛營,統籌城防要務!”
“第三,確認謝炎爲龍源火種唯一傳承人,全權負責尋找其餘火種碎片,重燃龍源火種!”
三道任命像驚雷炸在城頭,修士們爆發出更熱烈的歡呼,紛紛對着謝炎躬身行禮:
“參見少族長!參見統領!”
謝炎躬身回禮,聲音雖有些虛,卻很沉穩:
“謝族長信任,謝炎定不負衆望,守住星火城,尋回碎片,重振華族!”
他的目光掠過人群,正好對上趙峰的眼神。趙峰的臉繃得緊緊的,眼底的不甘快溢出來,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原本挺拔的脊梁,此刻看着竟有些佝僂,像被什麼重物壓彎了。
華淵也看向趙峰,語氣緩和了些:
“趙峰此次守城功勞不小,冊封鎮西將軍,統領西城防務,輔佐謝炎執掌兵權!望你以大局爲重,和謝炎同心協力,共抗五族!”
這算是給了趙家台階,可趙峰聽着,只覺得胸口憋得發慌。鎮西將軍?
不過是個副手!
他跟着華淵守了五年城,大小戰役打了上百場,論經驗、論修爲,哪一樣不比謝炎這個“前廢柴”強?
憑什麼謝炎撿塊項鏈,覺醒個火種,就能一步登天,奪走本該屬於他的少族長之位?
“屬下遵命。”
趙峰咬着牙躬身領命,聲音裏的不甘藏都藏不住。
他能感覺到周圍修士的目光,有同情,有嘲諷,還有些人在悄悄議論,那些目光像針一樣扎在身上,讓他渾身不自在。
歡呼聲還在繼續,謝炎被衆人圍在中間接受道賀。
有人拍他的肩,有人遞來療傷的靈植膏,每一句“少族長英明”,都像在趙峰心上碾過。
他看着謝炎被簇擁的樣子,想起自己多年的付出,心裏的委屈和不甘翻涌上來,再也待不下去。
趙峰猛地轉身,提着長劍大步走下城頭,鎧甲摩擦的“譁啦”聲裏,透着說不出的落寞與憋屈。
他的戰功,他的驕傲,在火種傳承的天命面前,竟變得如此不值一提。
謝炎看着趙峰離去的背影,心裏清楚,趙峰不會就這麼認命。
華族八大家族內鬥百年,趙峰的不甘,趙家與陳家的不滿,遲早會變成阻礙。
但此刻他沒時間多想,經脈裏的極陽之氣突然躁動起來,火種帶來的熾熱感順着血管蔓延,渾身像被烈火焚燒,口幹舌燥,頭暈目眩得厲害。
剛才連續催動火種之力,沒有及時調息,極陽之氣已經開始失控。
他強撐着應付完衆人的道賀,婉拒了華淵留下議事的邀請。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會當衆失態。
腳步踉蹌地走下城頭,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陽光照在身上,卻緩解不了半點燥熱,反而讓胸口的星火項鏈燙得驚人,像是要鑽進皮肉裏。
城樓下,林清菡捧着陶甕跑過來,臉上滿是擔憂:
“謝炎哥,快喝點固氣湯,你剛才消耗太大了!”
謝炎接過陶甕,喝了一口,溫熱的湯藥順着喉嚨滑下去,丹田的靈力只恢復了一絲,體內的熾熱卻越來越烈。他勉強笑了笑:
“謝謝你,清菡師妹。”
謝小星也跑過來,臉上沾着黑灰,興奮地喊:
“炎哥!你太厲害了!還有趙峰師兄,他剛才砍翻好幾個敵兵,你們倆一起把聯軍打得落花流水!”
謝炎摸了摸他的頭,想說“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可喉嚨發緊,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他擺擺手,轉身朝着謝家府邸走去,背影踉蹌,看着隨時會倒下。
回到謝家府邸,謝炎剛踏進房門,眼前一黑,重重摔在榻上。
體內的極陽之氣徹底失去控制,在經脈裏亂沖亂撞,像有無數團小火球在燒,靈力耗盡的疲憊和熾熱的灼痛感纏在一起,讓他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他想喊人,喉嚨卻發不出聲音,只能任由濃重的睡意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