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破浪號的首航與海盜的獠牙
“冥河-7”空間站的金屬穹頂外，銀河像一塊潑灑了碎鑽的黑絲絨，那些遙遠恒星的光穿越數萬光年，卻照不亮空間站內部鏽蝕的管道——這裏是林澈蟄伏三年的“墳墓”，直到三天前蘇晴帶着“星塵”信號出現，才讓他重新觸摸到“活着”的實感。
此刻林澈正半跪在“破浪號”的駕駛艙地板上，指尖劃過布滿劃痕的控制面板，生物芯片在太陽穴下方微微發燙，將飛船的電路數據轉化爲流動的藍色光紋，映在他眼底。這艘二手星際飛船是蘇晴從“鏽帶”黑市淘來的，型號是聯盟十年前淘汰的“獵鷹-III”，外殼補了至少五塊不同材質的金屬板，引擎啓動時會發出像哮喘病人般的轟鳴，但勝在改裝空間大——這是林澈選中它的唯一理由。
“還有多久能修好躍遷引擎？”蘇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手裏拎着一個裝着壓縮能源塊的工具箱，黑色作戰服的袖口還沾着上一場戰鬥的血漬。三天前在“鏽帶”，正是她用一把改裝脈沖槍擊退了聯盟賞金獵人，林澈至今沒問過她的過去，就像蘇晴也沒問過他額角那道因實驗室爆炸留下的疤痕。
林澈抬手抹掉額頭上的汗珠，指腹觸到芯片接口處的微涼金屬：“至少還需要兩個小時，躍遷核心的能量傳導線路斷了三根，我得用生物芯片模擬信號搭橋——但這只能撐一次短途躍遷，到阿爾法星外圍後必須找維修站徹底更換。”
蘇晴走到駕駛艙的觀測窗前，望着遠處緩緩轉動的紫色氣態行星，突然開口：“你妹妹林溪，真的在阿爾法星地下實驗室？”
林澈的動作頓了一下，生物芯片的光紋在眼底閃爍了兩下，像是情緒的波動。三年前“星核計劃”爆炸那天，他最後一次見林溪，是在實驗室的走廊裏，她抱着一摞基因序列報告，笑着說“哥，這次的適配實驗數據特別好”，可轉天就傳來她“因實驗事故失蹤”的消息，再後來，他自己就成了“炸毀實驗室、竊取核心數據”的叛徒。
“不確定，但那個求救信號的頻率，和我給林溪植入的定位芯片頻率完全一致。”林澈站起身，從駕駛艙的儲物櫃裏翻出一個巴掌大的銀色裝置，上面刻着“LX-07”的字樣，“這是我當年偷偷給她裝的緊急定位器，只有我們倆的生物芯片能解碼，就算她失去記憶，定位器也會自動發送求救信號。”
蘇晴接過裝置，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刻痕，突然壓低聲音：“你有沒有想過，這可能是個陷阱？陸明既然能策劃爆炸誣陷你，就有可能用你妹妹當誘餌，引你回阿爾法星。”
林澈沉默了。他當然想過。這三年來，他躲在廢棄空間站裏，每天做的夢都是回到阿爾法星，找到林溪，揭穿陸明的陰謀，但理智告訴他，陸明是星際聯盟安全局局長，手握重兵，自己就像一只斷了翅膀的鳥，根本沒資格靠近那座鍍金牢籠。可當那個求救信號鑽進生物芯片的瞬間，所有的理智都碎了——那是他唯一的親人，是他在這冰冷星際裏僅剩的軟肋。
“就算是陷阱，我也得去。”林澈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蘇晴，你要是後悔了，現在可以離開，我不會怪你。”
蘇晴嗤笑一聲，將工具箱往地上一放，抬手拍了拍林澈的肩膀：“我蘇晴從不是半途而廢的人，而且——”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我也想看看，陸明那個老狐狸的‘星核計劃’，到底藏着多少見不得人的東西。”
兩個小時後，“破浪號”的躍潛引擎終於發出了平穩的嗡鳴。林澈坐在駕駛座上，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敲擊，生物芯片與飛船系統建立連接，藍色的光紋在駕駛艙的全息屏幕上流淌，像一條活着的河流。
“躍遷坐標設定完畢，目標：阿爾法星外圍‘柯伊伯帶’中轉站，預計躍遷時間：4小時37分。”飛船的AI語音響起，帶着機械的冰冷。
蘇晴靠在副駕駛座上，把玩着一把折疊匕首，突然開口：“你當年在‘星核計劃’裏，到底負責什麼？”
林澈的指尖頓了一下，全息屏幕上的光紋微微紊亂。“星核計劃”是星際聯盟最高機密，外界只知道是“爲了優化人類基因，適應星際殖民環境”，但只有核心成員才知道，這個計劃的真正目標，是通過基因編碼，讓所有殖民星球的居民都“絕對服從聯盟指令”——簡單來說，就是制造一群不會反抗的傀儡。
“生物信息解碼。”林澈的聲音很輕，“負責解析從‘守護者’遺跡裏挖出來的基因序列，然後將其改造成適合人類的編碼片段。”
“守護者遺跡？”蘇晴坐直了身體，匕首停在指尖，“就是聯盟對外宣稱‘發現外星文明技術’的那個遺跡？”
林澈點頭：“在銀河系邊緣的‘暗星帶’，十年前被聯盟勘探隊發現。遺跡裏有很多晶體碎片，裏面藏着未知的基因序列，聯盟把這些碎片命名爲‘星塵’——也就是你說的，能破解星核計劃的關鍵物質。”
蘇晴的眉頭皺了起來：“既然‘星塵’是從遺跡裏來的，聯盟爲什麼要把它藏起來？甚至不惜殺人滅口？”
林澈還沒來得及回答，飛船的警報突然尖銳地響起，紅色的警示燈在駕駛艙裏瘋狂閃爍，AI的聲音帶着急促的警報：“警告！檢測到未知飛船靠近，距離1000公裏，速度3馬赫，正在鎖定本艦！”
林澈猛地坐直身體，全息屏幕上立刻顯示出一艘黑色的海盜船，船身布滿了改裝的武器系統，船頭畫着一個猙獰的骷髏頭——是“黑骨海盜團”，活躍在“鏽帶”與阿爾法星之間的亡命之徒，以搶劫星際運輸船聞名。
“該死，怎麼會遇到他們？”蘇晴立刻抓起放在旁邊的脈沖槍，沖到飛船的武器控制室，“他們的目標應該是運輸船，我們這艘破船有什麼好搶的？”
林澈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飛快操作，試圖啓動躍遷引擎逃離，但屏幕上卻彈出一行紅色的警告：“躍遷引擎預熱中，剩餘時間15分鍾，無法強制啓動！”
“15分鍾？他們3分鍾內就能追上我們！”蘇晴的聲音帶着焦急，“武器系統只有兩門脈沖炮，能量還剩40%，根本擋不住他們的主炮！”
林澈的心跳得飛快，生物芯片在太陽穴下方劇烈發燙，他能感覺到“破浪號”的每一根線路都在顫抖，就像他此刻的神經。海盜船的主炮已經開始充能，全息屏幕上的紅點越來越亮，預示着死亡的臨近。
等等——生物芯片。
林澈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阿爾法星外圍，他的生物芯片曾意外與“星衛”的系統產生共鳴，短暫控制了對方。“星衛”是陸明用星核計劃改造的基因士兵，他們的系統與星核計劃的核心代碼同源，而“破浪號”雖然是舊船，但部分控制系統用的是聯盟淘汰的“獵鷹”系列代碼，說不定……
“蘇晴，把脈沖炮的控制權調到主駕駛艙！”林澈大喊，同時閉上眼睛，集中精神讓生物芯片與飛船的武器系統深度綁定。藍色的光紋從他的太陽穴蔓延到脖頸，再通過神經接口傳遞到飛船的電路裏，全息屏幕上的武器控制界面開始瘋狂閃爍，原本灰色的按鈕逐漸亮起。
“你想幹什麼？”蘇晴一邊操作一邊大喊，她能看到海盜船的主炮已經亮起了刺眼的白光，“他們要開火了！”
“相信我！”林澈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但更多的是堅定。他的意識沉入生物芯片的數據流裏，像一條魚遊進大海，那些冰冷的代碼在他的腦海裏變成了鮮活的線路圖，他能“看到”海盜船的武器系統頻率，能“聽到”他們的通訊信號，甚至能“觸摸”到他們主炮的能量流動。
就在海盜船的主炮即將發射的瞬間，林澈猛地睜開眼睛，指尖在控制面板上重重一按：“脈沖炮，頻率同步，反向幹擾！”
兩道藍色的脈沖光束從“破浪號”的艦首射出，不是直接攻擊海盜船，而是精準地命中了他們的主炮能量接口。更詭異的是，這兩道光束攜帶的頻率與海盜船的武器系統完全同步，就像一把鑰匙插進了鎖孔，瞬間擾亂了他們的能量流動——海盜船的主炮發出一陣刺耳的爆炸聲，原本刺眼的白光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滾滾黑煙。
“成功了！”蘇晴興奮地大喊，她能看到海盜船的船體開始傾斜，顯然是武器系統出了故障。
林澈卻沒有放鬆，他能感覺到生物芯片的能量在快速消耗，剛才的反向幹擾幾乎抽幹了他一半的精神力，太陽穴傳來陣陣刺痛。“躍遷引擎還剩多久？”
“5分鍾！”
“他們還有副炮，準備第二輪幹擾！”林澈咬着牙，再次集中精神。海盜船顯然沒想到這艘破船能反擊，短暫的混亂後，副炮開始充能，雖然威力不如主炮，但足夠摧毀“破浪號”的護盾。
這一次，林澈不僅同步了脈沖炮的頻率，還通過生物芯片入侵了海盜船的導航系統。當副炮的光束射向“破浪號”時，林澈突然改變了海盜船的航向，讓他們的副炮打偏，同時“破浪號”借助這股推力快速轉向，與海盜船拉開距離。
“躍遷引擎預熱完畢，準備躍遷！”AI的聲音終於響起，像是天籟。
林澈的眼前開始發黑，生物芯片的光紋逐漸暗淡，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下沉，但還是強撐着按下了躍遷按鈕。“破浪號”的艦身發出一陣劇烈的震動，周圍的星空開始扭曲、拉伸，變成一道道彩色的光帶，海盜船的影子在視野裏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躍遷通道的盡頭。
當“破浪號”從躍遷通道裏沖出來，進入阿爾法星外圍的“柯伊伯帶”時，林澈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駕駛座上。
蘇晴立刻沖過來，摸了摸他的脈搏，又檢查了他的神經接口，發現只是精神力消耗過度導致的昏迷，才鬆了口氣。她把林澈扶到駕駛艙的休息艙裏，蓋上薄毯，然後回到駕駛座，望着窗外那顆藍色的星球——阿爾法星，星際聯盟的首都，此刻在黑暗的星空中散發着冰冷的光芒，像一顆誘人卻致命的毒蘋果。
蘇晴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巧的通訊器，按下了上面的紅色按鈕，低沉的男聲從裏面傳來：“情況怎麼樣？”
“他成功了，用生物芯片幹擾了海盜船的系統，現在昏迷了。”蘇晴的聲音很輕，與剛才的果敢判若兩人，“我們已經到了阿爾法星外圍，下一步按計劃進行？”
“按計劃進行。”通訊器裏的男聲頓了頓，“記住你的任務，找到‘星塵’樣本，保護林澈，但不要讓他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至少現在不能。”
蘇晴握緊了通訊器，指節泛白：“我知道。還有，陸明那邊……”
“陸明已經知道林澈的蹤跡了，他派了陳默帶隊追捕。”男聲的語氣變得嚴肅，“陳默是林澈的舊友，你要注意他的動向，必要時……可以接觸他。”
“我明白。”蘇晴掛斷通訊器，將它塞進作戰服的內袋，然後走到休息艙門口，看着沉睡中的林澈。他的眉頭微微皺着，似乎在做什麼不安的夢，額角的疤痕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蘇晴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回到駕駛座，啓動了“破浪號”的隱形系統。阿爾法星的引力場越來越強，遠處的空間站像一顆漂浮的明珠，而他們即將潛入的，是這座明珠之下最黑暗的深淵。
林澈不知道，他這次回到阿爾法星，尋找的不僅僅是妹妹的下落，更是他自己被隱藏的過去——三年前的實驗室爆炸，不是意外，也不是陸明的單方面策劃，而是一場涉及聯盟最高議會、“自由火種”，甚至“守護者”文明的巨大陰謀，而他，從一開始就是這場陰謀裏最關鍵的棋子。
休息艙裏，林澈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生物芯片在睡夢中再次亮起微弱的光紋，似乎感應到了來自阿爾法星地下的某種召喚，那是林溪體內的“星塵”樣本，在黑暗中發出的、跨越數萬公裏的求救信號，也是牽引他走向真相的、命運的絲線。
“破浪號”像一條銀色的魚，悄無聲息地滑入阿爾法星的引力範圍，一場關於真相、背叛與救贖的星際風暴，即將在這座鍍金牢籠裏，拉開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