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鏽帶星塵
一
“破浪號”的引擎在躍遷通道裏發出沉悶的嗡鳴，像是一頭困在鐵籠裏的舊時代藍鯨。林澈靠在駕駛艙的金屬椅上，指尖劃過控制面板上凹凸不平的劃痕——這是他在“冥河-7”空間站用三個月時間拼湊的飛船，外殼是廢棄貨運艦的殘骸，引擎來自聯盟淘汰的“獵鷹-III”型號，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他嵌在左腕內側的生物芯片，此刻正發出淡藍色的微光，在布滿油污的操作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林溪的全息照片貼在控制台正中央，照片裏的少女扎着高馬尾，舉着剛培育出的熒光蕨類植物，背景是“星核計劃”實驗室的玻璃培養艙。三年前爆炸的火光在記憶裏突然炸開，林澈猛地攥緊拳頭，指節泛白。生物芯片的預警聲突兀響起，紅色的警示框在視網膜上跳動：“檢測到高能量追蹤信號，來源：星際聯盟第七艦隊‘追獵者’號。”
“又是他們。”林澈咬着牙，手指在控制面板上翻飛。他調出飛船的能源分配界面，看着僅剩下37%的核反應堆能量，心髒沉了下去。“破浪號”的躍遷引擎本就不穩定，連續兩次規避追殺已經耗盡了大半能源，再這樣下去，不等被“追獵者”號追上，飛船就會在躍遷通道裏解體。
他切換到外部監測畫面，漆黑的宇宙背景裏，一道銀色的光痕正快速逼近——那是“追獵者”號的離子推進器尾焰。林澈記得這艘戰艦的參數：聯盟最新列裝的快速反應艦，配備兩門反物質主炮，艦身覆蓋量子隱形塗層，唯一的弱點是能源核心暴露在艦體下方，但想要擊中那裏，必須先突破它的三道防御屏障。
“生物芯片請求鏈接飛船武器系統。”林澈低聲下令，左腕的芯片光芒驟亮，無數數據流涌入飛船主控電腦。“破浪號”上僅有的兩門脈沖炮開始充能，炮口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卻在充能到50%時突然中斷——能源不足的警報再次響起，紅色的燈光在駕駛艙裏忽明忽暗。
“追獵者”號的通訊請求突然接入，屏幕上出現一張熟悉的臉：銀灰色的短發，左眉骨下一道淺疤，深藍色的聯盟軍服上綴着少校軍銜徽章。陳默的眼神透過屏幕望過來，沒有往日的溫度，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
“林澈，放棄抵抗，”陳默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帶着電流的雜音，“第七艦隊已經封鎖了這片星域，你逃不掉的。”
林澈盯着屏幕裏的人，喉嚨發緊。三年前，就是這個男人在聯盟軍事法庭上指證他竊取“星核計劃”核心數據，導致他被判處終身流放；也是這個男人，在他逃離阿爾法星的那天，偷偷將一枚能量核心塞給他，低聲說“活下去，找真相”。現在，他又成了追殺自己的人。
“陳默，你到底想幹什麼？”林澈的聲音沙啞，“三年前你誣陷我，現在又來追我，你要是想殺我，直接開炮就好。”
屏幕裏的陳默皺了皺眉，手指在身後的控制台上快速敲擊了幾下——林澈注意到他的動作，那是兩人在“星核計劃”實驗室時約定的暗號，意思是“有危險，按我說的做”。
“林澈，你的飛船能源不足，躍遷引擎隨時可能失效，”陳默的聲音突然提高，像是在對周圍的人說話，“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立即關閉引擎，接受檢查。”
林澈的生物芯片突然接收到一串加密數據，來自“追獵者”號的方向。他快速解碼，內容只有一句話：“10分鍾後，躍遷通道3點鍾方向有廢棄補給站，我會制造故障，你趁機躲進去，小心星塵。”
“星塵？”林澈愣住了，這個詞他只在“星核計劃”的絕密文檔裏見過，文檔裏說“星塵”是一種未知的有機晶體，具有修復基因的能力，但具體信息被聯盟最高議會封鎖，連他這個首席工程師都無權查看。陳默爲什麼會提到這個？
“我不會跟你走的。”林澈對着屏幕說，同時啓動飛船的應急能源，“破浪號”的引擎發出一陣刺耳的轟鳴，開始轉向躍遷通道的3點鍾方向。
“既然你不配合，那就別怪我了。”陳默的聲音變得冰冷，屏幕裏的他揮了揮手，“追獵者”號的兩門反物質主炮開始充能，炮口發出刺眼的白光。
林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外部監測畫面，看着“追獵者”號的主炮光芒越來越亮。就在炮口即將發射的瞬間，“追獵者”號突然發生劇烈的震動，主炮的充能中斷，屏幕裏的陳默皺着眉大喊：“能源核心故障！立即排查！”
“就是現在！”林澈猛地按下躍遷按鈕，“破浪號”的引擎爆發出最後的能量，化作一道淡藍色的光痕，沖向躍遷通道3點鍾方向的廢棄補給站。
身後的“追獵者”號沒有追上來，林澈通過監測畫面看到，那艘銀色的戰艦停在原地，艦體下方的能源核心冒出黑煙——顯然是陳默故意制造的故障。
“謝謝你，陳默。”林澈低聲說，心裏充滿了疑惑。陳默明明知道“星核計劃”的真相，卻一直留在聯盟內部，還幫他逃脫，他到底在計劃什麼？還有“星塵”，這個神秘的物質到底和自己有什麼關系？
二
“破浪號”在廢棄補給站的 docking 艙停下，林澈關閉引擎，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氣。補給站的外部布滿了隕石撞擊的痕跡，金屬外殼鏽跡斑斑，像是一頭死去的鋼鐵巨獸，漂浮在漆黑的宇宙裏。
他打開生物芯片的外部探測功能，掃描補給站的內部環境：氧氣濃度19%，低於標準值，但足夠人類呼吸；能源系統完全失效，只有應急照明還在斷斷續續地工作；沒有檢測到生命信號，看來這裏已經被廢棄很久了。
林澈穿上防護服，背上氧氣罐，拿起一把脈沖槍，打開飛船的艙門。一股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帶着金屬鏽蝕的味道。補給站的 docking 艙裏堆滿了廢棄的零件和集裝箱，地面上覆蓋着厚厚的灰塵，只有他的腳印在灰塵上留下清晰的痕跡。
“先找能源源，”林澈對着手腕上的芯片說，“如果能找到可用的核電池，就能修復‘破浪號’的引擎。”
生物芯片的探測範圍有限，只能覆蓋周圍50米的區域。林澈沿着 docking 艙的通道向前走，應急照明燈每隔幾米就有一盞，發出昏黃的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通道兩側的艙門大多已經損壞，有的歪斜地掛在門框上，有的則完全消失，露出裏面漆黑的空間。
他走到通道的盡頭，發現一扇完好的艙門，門上的標識已經模糊不清，但還能辨認出“能源儲備室”的字樣。林澈試着按下艙門的開關，沒有反應——能源系統失效，手動操作是唯一的辦法。
他從背包裏拿出撬棍，插入艙門的縫隙，用力撬動。金屬摩擦的聲音在空曠的通道裏回蕩，刺耳得讓人頭皮發麻。撬了幾分鍾，艙門終於被撬開一條縫隙，林澈用力一推，艙門“哐當”一聲倒在地上，揚起一陣灰塵。
能源儲備室裏堆滿了核電池，大多已經過期，但林澈還是找到了三枚看起來完好的。他拿起一枚核電池，放在生物芯片的探測範圍內，芯片顯示：“能源剩餘65%，可用於修復躍遷引擎。”
“太好了。”林澈把核電池放進背包，準備離開能源儲備室。就在這時，生物芯片突然發出預警：“檢測到未知能量波動，來源：補給站底層。”
林澈皺了皺眉，補給站的底層應該是廢棄的貨運艙，怎麼會有能量波動？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去看看——陳默提到了“星塵”，說不定這裏和“星塵”有關。
他沿着通道向下走，底層的空氣更加冰冷，還帶着一股淡淡的腥味。應急照明燈已經完全失效，林澈打開頭盔上的探照燈，光柱在漆黑的空間裏掃過，照亮了堆積如山的廢棄集裝箱。
能量波動越來越強烈，林澈跟着芯片的指引，走到一個巨大的集裝箱前。集裝箱的外殼上有聯盟的標志，還有一串編號：“SC-037”。林澈記得這個編號，“SC”是“星塵容器”的縮寫，037是容器的編號——這是存放“星塵”樣本的集裝箱！
他繞到集裝箱的正面，發現箱門上有一個生物識別裝置。林澈猶豫了一下，將左手腕貼在識別裝置上。生物芯片的光芒與識別裝置對接，幾秒鍾後，識別裝置發出“滴”的一聲，箱門緩緩打開。
集裝箱裏沒有燈光，林澈打開探照燈，光柱照亮了裏面的景象：一個透明的玻璃容器放在中央，容器裏裝着淡紫色的晶體，晶體表面閃爍着微弱的光芒，像是凝固的星塵——這就是“星塵”樣本。
林澈走到玻璃容器前，生物芯片突然開始發燙，左腕傳來一陣刺痛。他看到容器裏的“星塵”晶體開始劇烈跳動，淡紫色的光芒越來越亮，與他手腕上的芯片產生了共鳴。
“這到底是什麼？”林澈低聲說，伸手想要觸摸玻璃容器。就在他的手指即將碰到容器的瞬間，集裝箱的門突然“哐當”一聲關上，應急照明燈突然亮起，發出刺眼的紅光。
“歡迎來到星塵實驗室，林澈博士。”一個冰冷的電子音在集裝箱裏響起，“我是星塵監測系統，編號07。”
林澈猛地轉身，看着集裝箱角落裏的一個小型控制台，電子音就是從那裏傳來的。“你是誰？爲什麼會在這裏？”
“我是聯盟最高議會授權建立的星塵監測系統，”電子音回答，“負責監測和研究星塵樣本的特性。三年前，‘星核計劃’實驗室爆炸後，我被轉移到這裏，等待合適的‘適配者’。”
“適配者？”林澈皺了皺眉，“什麼是適配者？”
“適配者是指能與星塵產生共鳴的人類，”電子音解釋，“星塵具有修復基因的能力，但需要與特定的人類基因結合才能激活。經過檢測，你的基因與星塵的匹配度達到98%，是目前已知的最高匹配度。”
林澈愣住了，他想起林溪在“星核計劃”實驗室裏的樣子，她當時總是對着培養艙裏的星塵樣本發呆，還說“感覺它在跟我說話”。難道林溪也是適配者？
“三年前的爆炸，是不是和星塵有關？”林澈問，聲音有些顫抖。
“是的，”電子音回答，“三年前，星核計劃團隊試圖用星塵修復實驗體的基因，結果實驗失控，星塵樣本發生爆炸，導致實驗室被毀。聯盟最高議會爲了掩蓋真相，將責任推給了你，林澈博士。”
真相終於浮出水面，林澈的眼睛紅了。三年來的委屈、憤怒、不甘，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鮮血順着指縫流下來。
“陸明知道這件事嗎？”林澈問，陸明是“星核計劃”的負責人，也是當年指證他的人之一。
“陸明是最高議會的執行者，他知道所有真相，”電子音回答，“而且，他正在尋找所有適配者，包括你和你的妹妹林溪。”
“林溪！”林澈猛地抬頭，“你知道林溪在哪裏嗎？”
“林溪的基因與星塵的匹配度達到95%，是第二個適配者，”電子音回答，“三年前爆炸後，她被陸明帶走，目前被關押在阿爾法星的地下實驗室，編號03號實驗體。”
林澈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他想起蘇晴提到的“03號實驗體”，原來那就是林溪！陸明把林溪當成實驗體，一直在用她做研究！
“我要救林溪，”林澈堅定地說，“我要摧毀‘星核計劃’，揭露陸明的真面目。”
“僅憑你一人，無法做到，”電子音回答，“但我可以幫你。星塵監測系統裏存儲着‘星核計劃’的所有數據，包括陸明的秘密實驗記錄。只要你能將這些數據傳遞給‘自由火種’，他們就能幫助你。”
林澈點了點頭，“自由火種”是反抗聯盟的組織，蘇晴就是其中的成員。如果能得到他們的幫助，或許真的能救出林溪，摧毀“星核計劃”。
“數據怎麼傳遞？”林澈問。
“我會將數據壓縮到你的生物芯片裏，”電子音回答，“但需要一點時間。在這期間，你需要保護好自己，陸明的人可能已經發現了這裏。”
林澈警惕地看着集裝箱的門，握緊了手裏的脈沖槍。“我知道了，開始吧。”
電子音發出“滴”的一聲，控制台的屏幕亮起，無數數據流開始涌入林澈的生物芯片。左腕傳來一陣溫熱的感覺，像是有一股暖流在體內流動。林澈知道，這是數據傳輸的過程，也是他反擊的開始。
三
數據傳輸進行到一半時，生物芯片突然發出預警：“檢測到外部入侵，人數：5，攜帶武器：脈沖槍、震蕩彈。”
“是陸明的人！”林澈心裏一緊，握緊了脈沖槍，躲到集裝箱的角落，透過玻璃容器的縫隙觀察外面的情況。
集裝箱的門被強行撬開，五個穿着黑色作戰服的人走了進來，臉上戴着防毒面具，手裏拿着脈沖槍，警惕地掃視着周圍。他們的作戰服上有聯盟安全局的標志，是陸明的直屬部隊——“星衛”。
“找到星塵樣本了嗎？”爲首的“星衛”問道，聲音通過防毒面具傳來，帶着沉悶的回音。
“在那裏。”另一個“星衛”指着中央的玻璃容器，“還有一個人，好像是林澈。”
爲首的“星衛”舉起脈沖槍，對準林澈的方向，“林澈博士，放下武器，跟我們走。陸局長要見你。”
林澈沒有回答，他看着控制台的屏幕，數據傳輸進度顯示75%，還需要幾分鍾才能完成。他必須拖延時間，直到數據傳輸完成。
“陸明想讓我做什麼？”林澈故意問道，同時悄悄按下生物芯片的緊急按鈕——這是他和蘇晴約定的信號，如果遇到危險，蘇晴會收到警報，趕來支援。
“這不是你該問的，”爲首的“星衛”不耐煩地說，“立即放下武器，否則我們就開槍了。”
林澈慢慢站起來，舉起雙手，手裏的脈沖槍掉在地上。“我跟你們走，但我要看看星塵樣本。”
爲首的“星衛”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可以，但別耍花樣。”
林澈走到玻璃容器前，看着裏面的星塵樣本。樣本的光芒越來越亮，與他手腕上的芯片共鳴越來越強烈。他的生物芯片突然發出一陣強光，數據傳輸進度瞬間跳到100%——傳輸完成了！
“數據已傳輸完畢，”電子音在林澈的腦海裏響起，“星塵樣本已激活，可用於對抗‘星衛’。”
林澈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猛地轉身，左手腕對準“星衛”們的方向。生物芯片發出淡紫色的光芒，與玻璃容器裏的星塵樣本產生共鳴，一道淡紫色的能量波從芯片裏射出，擊中了爲首的“星衛”。
“啊！”爲首的“星衛”發出一聲慘叫，身體開始抽搐，手裏的脈沖槍掉在地上。其他“星衛”見狀，立即舉起脈沖槍，對準林澈開槍。
林澈快速躲到玻璃容器後面，脈沖槍的子彈擊中容器，發出“哐當”的聲音，容器表面出現了裂痕，但沒有破碎。星塵樣本的光芒越來越亮，容器裏的晶體開始劇烈跳動，像是要掙脫容器的束縛。
“星塵樣本即將爆炸，”電子音提醒，“請立即撤離。”
林澈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撿起地上的脈沖槍，對準“星衛”們開槍。脈沖槍的子彈擊中了一個“星衛”的肩膀，那個“星衛”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其他“星衛”開始瘋狂射擊，林澈靠着集裝箱的掩護，一邊反擊，一邊向門口移動。就在他快要到達門口時，玻璃容器突然發生爆炸，淡紫色的能量波席卷了整個集裝箱。
林澈被能量波擊中，身體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通道裏。他感覺渾身酸痛，像是散了架一樣，但手裏還緊緊攥着脈沖槍。他掙扎着站起來，看到集裝箱裏的“星衛”們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們都被能量波擊暈了。
“快走。”林澈對自己說，轉身向“破浪號”的方向跑去。他知道，陸明的人很快就會趕來，這裏不能久留。
回到“破浪號”，林澈立即啓動飛船，將三枚核電池安裝到能源核心裏。飛船的引擎重新啓動，發出平穩的嗡鳴。他看着控制面板上的導航系統，輸入了“阿爾法星”的坐標——他要去救林溪，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險。
“破浪號”緩緩駛出廢棄補給站，化作一道淡藍色的光痕，消失在漆黑的宇宙裏。林澈靠在駕駛艙的椅背上，看着窗外的星空，心裏充滿了堅定。他知道，一場大戰即將開始，但他不再是孤軍奮戰——他有陳默的幫助，有“自由火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