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好，再敢傷自己，看我不狠狠打你！”薛氏說完又嘆息一聲，知曉這母女倆的隔閡是徹底愈合不了了。
昨夜若不是秦學義來了，真想罰女兒去祠堂跪上一夜！
薛氏回想自己這一生可謂是順遂無虞，出生名門世族，又嫁給世家嫡子，且沈玉山長相英俊，婚後又不納妾，早早給她掙了個一品誥命，婚後兩人陸續生了三兒一女。
三個兒子沒怎麼費心教養，皆只考到舉人未走仕途，長子、次子在沈家書院任教書先生，小兒子不喜拘束便由他打理產業。
小女兒自小被親人呵護寵愛長大，府中也沒醃臢事，養的嬌又單純，也早早相看門第相當的親事，本想留她在身邊多待兩年，誰曉得等來了賜婚聖旨？
姜懷英出身貧寒，雖科考一舉成了探花郎，但他瞞着沈家求先帝賜婚，這對沈月華來而言，既是逼嫁，也是低嫁！
沈家不攀龍附鳳，但也從不刻意讓沈家女兒低嫁去受苦，門當戶對才是最好的良緣婚配，雖對賜婚不滿，但沈家哪敢抗旨啊？！
姜懷英才學、相貌自不用說，沈玉山評說其人刻苦，品行端正。
成婚前也問過姜懷英何故請旨賜婚，說是遠遠見過沈月華一回便心生愛慕，婚後起初小兩口過得倒是安穩，自那姜老太太娘家侄女去了上京，女兒便開始訴苦。
熟料後頭姜家竟想吃絕戶？
姜懷英被先帝貶官後，至今未再嶄露頭角，這是他的報應！
可女兒合離回梁州後聽了閒言碎語，便把怨氣撒在茂音身上。
有時看着那麼小的人兒明明很委屈又懂事的模樣，別提讓人有多心疼。
幾個孫兒孫女皆養在自己爹娘身邊，不缺疼愛與呵護；可姜蒔不同，姜家冷血，沈月華又見不得她。
這孩子在人前從未訴說委屈，但她心裏頭苦啊，自然也就偏愛了幾分，哪知小孫女被二兒媳養成了那般善妒的性子？
想到此，薛氏對姜蒔愈發愧疚，“是外祖母沒教養好你八妹妹，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
姜蒔搖頭，“外祖母，我不委屈，一點也不委屈。小孩子家偶爾發生點口角沒什麼的，齒舌偶爾還打架呢。”
姜蒔嘴上不會說，但當初沈蓉使的招數，她不僅如數奉還，甚至悄悄揍過沈蓉一回。
“說來是我欠了蓉兒妹妹，是我霸占了您的疼愛多年，蓉兒妹妹覺着委屈是人之常情。”
說着她反握薛氏的手，言辭誠懇，“這八年有您和外祖父的疼惜，我不覺着自己是無根之木。”
“只是今後不能在跟前敬孝，當真是不孝的很。往後多讓蓉兒妹妹多陪陪您。”
如今她要回上京，年後沈靜姝將出閣，有人能時常去陪外祖母說說話，她能安心不少。
薛氏見她如此懂事，心裏既欣慰又心疼，免不得拿自己的女兒與之比較，女兒孝順是孝順，一旦對上茂音就……
想到往後姜蒔獨自在上京，她心裏滿是不舍與擔憂，“我啊真是不想放你走。”
姜蒔鼻頭酸酸的，“外祖母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有機會我定回來看您和外祖父，您和外祖父千萬要保重身子。”
不想薛氏傷懷便說陪她用早飯，飯桌上已擺好早飯，兩籠用新鮮野菌包的小包子，幾碟子小菜。
薛氏面前的是白粥，姜蒔面前的卻是豬肝補氣血的粥，想來是方嬤嬤安排的，她乖覺沒多言，安靜吃着。
“我這是趕巧了。”沈靜姝笑容溫婉，帶着兩丫鬟進來。
“六丫頭，吃過了沒？”薛氏問，“沒吃將就着吃點兒。”
“好，陪祖母和七妹妹吃點兒。”沈靜姝坐在姜蒔對面，瞧見了她臉上的傷，目光微轉又見薛氏精神頭還算不錯，擔憂的話便沒出口。
丫鬟盛來粥，又擺上筷子。
薛氏沒什胃口，時不時閒話家常，姜蒔說遺憾吃不到沈靜姝的喜酒了，這倒提醒了薛氏，這丫頭的婚事還沒着落呢。
姜家指望不上，母女倆又鬧的如此僵，沈玉山也有意讓姜蒔回上京尋前程。
“你的婚事莫擔憂，如今你老祖宗和三舅舅都要去上京，明年你三舅母和兩位兄長也要去，還有你舅外祖母，她們會爲你尋到門風合適的兒郎。”
姜蒔不想薛氏擔憂，乖巧應，“好。”
薛氏看了看兩人又說：“你倆啊記着，以後嫁了人，莫要把全部心思放在男女情愛之上，握緊權和錢才是在後宅立身的正道。”
“還有，不是所有男兒都沒妾室，府中那些個庶子庶女不管自己心中願與不願，也要尋人好好教導，定要讓他們明白‘同氣連枝’的道理。
“家族的繁榮延續與壯大，不單是靠嫡出一脈的努力，而是需全族人托舉。”
“不求他們往後成爲家族助力，只求他們別拖累家族，自己也別落下刻薄的名聲。”
“祖母，我和七妹妹記下了。”沈靜姝又不禁感慨，“講真的，我是真豔羨嫁進祖父這一房的兒媳，院裏沒有都姬妾和庶子庶女什麼的。”
“你以爲你祖父不想納妾？”薛氏輕哼了一聲。
“包括你爹、你二叔、三叔一樣，他們三個不過是膝下有了兒子，又見你祖父沒納妾，他們是有心沒膽罷了。”
這話說的實在，沈家沒有不納妾的祖訓，只是擇妻納妾都會看對方的家世人品。
沈靜姝卻不信祖父是那種人，“孫女可聽說祖父對您可是情根深種，旁的女娘入不了祖父的眼。”
薛氏在喝粥，方嬤嬤便接了話頭，“當年老爺身居高位，不知多少人盯着老爺，等着老爺犯錯。”
“老爺行事謹慎，將旁人送來的姬妾和府裏不安分的統統打發走了，回了梁州又一心撲在書院。”
提及往事，薛氏翻了個白眼，“他倒是搏了個專情的好名聲，當年那些個世家宗婦沒少在背地裏編排我善妒。”
“那是她們嫉妒。”姜蒔垂下眼，聲音微沉：“不管怎麼說我是見了沈家男兒，才信世間也有擔當且潔身自好的男兒！”
“若不是當年外祖父帶我回沈家，我定會覺着世間男兒都是見色起意、薄情寡義之輩。”
“也明白了門第、家風於家族後輩而言是何其重要！”
“這世間如外祖父這樣克己的男子少之又少。”沈靜姝拿調羹攪動着碗裏的粥，“我也不求成婚後什麼鶼鰈情深，能相敬如賓就好。”
“哪日他不堪托付了，我只管過好自己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