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喜樂猛地掙扎,伸手卡住他往前的小臂,硬生生將人從面前推開。
她胡亂抹一把臉。
電梯已經在往下走,兩人爭執間按到了第五層按鍵。
她深呼吸,扭回頭紅着眼瞪蔣邵南:“你瘋了?”
梁喜樂就算再生氣也不會氣急敗壞。
看在男人眼中,是貓爪隔靴撓癢,越撓越難受。
蔣邵南面目不動,甚有理由的問她:“我怎麼了?以前又不是沒親過,也沒見你這麼大反應。”
在香港他不會這樣,要顧忌形象跟名聲。
在這自然是不同的。
她心裏冷笑:原來他跟別的男人也沒什麼區別。
天下烏鴉一般黑。
電梯停在五層,梁喜樂咽下那口惡氣,繼續拿房卡去刷樓層,按好她退身,距離蔣邵南半米多遠,唇舌間盡是他的味道,苦苦澀澀的帶着些許鹹。
“我不想跟你再不清不楚。”
“不清不楚?”
“難道不是嗎?”
他跟她上床,跟她好,走腎不走心,動身不動情,始終維持着這樣的狀態。
梁喜樂身姿僵直,掌心冒出冷汗。
她抿緊唇,咬肌在側臉閃過。
“蔣總……”她頓了會:“我是真的想安定下來。”
“跟你相親那個人結婚?”
梁喜樂不敢抬臉,怕看到蔣邵南的眼睛:“是不是他不重要。”
“跟不一樣的人結婚當然不同,你自詡冷靜理智,沒想到也是個裝懂的人。”
蔣邵南舌尖舔舐開唇角的血,被她咬破的,腥甜滲入喉嚨。
真是諷刺。
心髒處抽痛,很短暫,不過兩秒時間。
梁喜樂回歸到如常:“我知道蔣總是不婚主義,在此期間我沒有任何無理的要求,大家各取所需,可是哪怕是一個工作,也得有該有的職業操守吧,難道蔣總要打破我們之間的平衡?”
“叮……十八層到了。”
沉默間,響起電梯報層的清脆聲。
梁喜樂咬了咬牙,率先走出去。
蔣邵南:“你確實是個有職業操守的人。”
她跟着他好幾年,也不是白跟。
他出手闊綽大方,待人接物都真誠,梁喜樂手裏好幾件貴物都是蔣邵南置辦的。
工作上他也不乏提攜。
錢多多跟她聊八卦時,總說女人不能給男人白睡。
這個社會就是對女性不公平。
打一P懷孕的是女人,所以女人只能學會自愛,學會警惕,學會自私一點。
蔣邵南沒找過她要,他自然也不會找,梁喜樂也沒想過要還。
都是成年人,心甘情願,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
她跟他本身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那種。
梁喜樂接受得心安理得。
只是這心安理得中又伴隨着多少嫌惡,只有她自己知道。
唯一讓她覺得唾棄的一點,就是每次跟蔣邵南睡,她會覺得這是一場交易。
而不是因爲他們感情上的溶劑品。
“蔣總早點休息,明早還有事。”
她沒去看他的表情,刷卡進門。
摸到壁燈按亮,站在玄關口換鞋,梁喜樂低着臉,眼裏嗆出些許溫熱。
心脹疼得厲害,精神也差,加上酒後胃裏的反酸,輾轉難眠。
她爬起來,跑去客廳倒了杯水,窩在沙發裏看歐美愛情片。
撿的是一部很老的美片《廊橋遺夢》。
大雨迷霧下,弗朗西斯卡坐在丈夫的車中,淚眼朦朧,看着遠去的羅伯特,她內心的沖動跟理智做着鬥爭,最終她還是選擇鬆開了那只緊握車門的手。
隨着兩輛車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短暫的緣分也在此畫上句號。
電影照進現實。
梁喜樂知道。
她的結局就像電影裏的弗朗西斯卡和羅伯特。
最後的那一幕她在腦中無限循環。
翌日八點,梁喜樂準時趕到蔣邵南房門前。
門從裏拉開,面前的男人衣冠楚楚,深灰色西裝,中間搭了一件v領的淺灰針織衫。
襯衫是黑色的,難得他願意將就。
蔣邵南身高腿長,行走的衣架子,怎麼穿都好看。
一夜過去,兩人都跟沒事人,對昨晚的事閉口不言。
梁喜樂單手翻了一遍行程單,啓動車:“上午跟開發商有個會,下午再去趟吉縣。”
“把會推掉,那邊的人暫時不見,耗耗他們的心氣,直接去吉縣。”
“好。”
新凱開發項目的那名死者是吉縣良村人,蔣邵南親自登門。
貴州山多路阻,要進村的路全都是高山綿延,車得翻過幾道大山才能勉強到村口,再往裏走是一段土路,下過雨的泥路寸步難行。
梁喜樂兩只鞋底裹了層厚實的泥漿,每走一步都像是提着塊秤砣。
再看蔣邵南,也沒比她好到哪去,半斤八兩。
直順的黑色褲腿沾滿了泥點。
梁喜樂跟着他上山下山吃了不少苦頭,路途中差點遇到泥石滾塌。
腳上的三分高跟鞋,她剛到手半月,看得心在滴血。
擦也不是,不擦又難受。
梁喜樂咬牙堅持。
上午十點進的村,臨近下午五點才下山,山裏霧大天黑得早,走了一會就見黑了。
兩人精疲力竭趕到車裏,天色蒙蒙黑渺。
她打開後備箱,準備換鞋。
蔣邵南先上車,上的駕駛座:“回去我開吧,你也累了一路。”
梁喜樂站在原地恍惚一瞬,緊跟上車。
“沒想到這邊發展這麼落後。”
他嗤笑:“你沒想到的事還多着。”
她眼皮挑起,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惋惜這大好山河,苦的卻是這些居民。”
香港的繁華跟貴州的大山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割裂感。
蔣邵南蠕蠕唇,說:“你不是救世主,你也救不了誰,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不一定待在車水馬龍的大城市才快樂,人跟人的感知是不一樣的。”
“你這話倒是說得慷慨,誰不想有錢不吃苦。”
“那你說讓他們怎麼辦?”
梁喜樂有苦難言。
她砸吧着嘴閉合上,欲言又止。
自讀書起,老師就跟每個人說大家的起跑線是一樣的。
長大後,才發現人跟人不一樣。
生在香港北京,上海廣州這樣的城市,就是跟在偏遠地區不同。
前者可以有無數條路走,最次的是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