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裴寂看着我。
眼裏的怒火熄滅了,荒唐,太荒唐了。
他想明白了。
我在他眼裏是人,他在我眼裏,是錢。
裴寂被我的報價氣極反笑。
“好,很好。”
他起身,走到暗格前。
從裏面掏出一疊厚厚的銀票。
那是他原本準備用來賑災的私房錢。
“一千兩是吧?”
“啪!”
那一疊銀票,狠狠砸在我的臉上。
紙張鋒利,劃得我臉頰生疼。
漫天銀票如同雪花般落下,鋪滿了整張床。
“沈寧,今晚你若是喊一聲停,這錢你就別想拿走一個子兒!”
我顧不上臉疼。
撲在床上,瘋狂地撿錢。
一張,兩張,三張......
我把銀票一張張撫平,塞進肚兜裏,塞進袖子裏。
生怕少了一張。
裴寂看着我這副貪財如命的樣子,眼底最後的溫情也熄滅了。
那一夜,是折磨。
他帶着懲罰性的動作,試圖擊碎我的冷漠。
試圖在我的眼裏看到除了貪婪之外的情緒。
哪怕是恨也好。
但我沒有。
我咬着牙關,一聲不吭。
腦子裏在想丐幫分舵的擴建計劃。
在算這些錢能買多少個肉包子。
這是一場昂貴的打工。
我是專業的。
裴寂逼我看着他的眼睛。
逼我叫他的名字。
我眼神空洞,像個木偶。
甚至在中途,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問了一句:
“相爺,時辰到了,加鍾要加錢嗎?”
裴寂的動作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
最後,他頹然倒在一旁。
次日清晨,裴寂黑着臉離開。
留下一身青紫的我。
我沒有哭。
哭是最沒用的東西。
我瘸着腿爬起來,把昨晚賺的一千五百兩(含柳如煙那五百兩)數了三遍。
確認無誤後,我露出了這三年來最真心的笑容。
發財了。
我喚來貼身丫鬟小翠,
昨晚,她被我用五兩銀子收買了。
“去,幫我買東西。”
小翠一臉興奮:“夫人是要買首飾還是綢緞?”
我搖搖頭,把一疊銀票拍在她手裏。
“去買豬油。”
“十罐最便宜的豬油。”
“再買兩車發黴的陳米。”
小翠傻了:“夫人,您買這些幹什麼?相府不缺吃的啊。”
我眼神幽深。
“量大,管飽。”
裴寂站在窗外,聽到了這段對話。
他沖進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沈寧!你有一千多兩銀子!你就買豬油和陳米?”
“你是不是瘋了?”
我抱着銀票,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這是下意識的反應。
“陳米耐餓,豬油抗凍......”
我看着裴寂,聲音很小,卻字字誅心。
“萬一......萬一你明天不要我了,把我趕出去。”
“有了這些,我還能活過這個冬天。”
裴寂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着我驚恐的眼神。
那一刻,他終於意識了。
那個曾經愛美、愛幹淨、愛撒嬌的沈寧。
早就死在了那幾年的乞討歲月裏。
現在的我。
只是一具被飢餓和寒冷填滿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