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腥的海風裹着硝煙,狠狠砸在金山衛的海塘上。陳峰趴在海塘後,指尖摳着夯土縫隙裏的碎貝殼 —— 眼前的海塘不過半人高,卻已是他們能依靠的唯一屏障。遠處洋面上,日軍的運輸艦像黑壓壓的礁石,數十艘沖鋒舟正冒着黑煙往岸邊沖,馬達聲嗡嗡作響,像無數只蝗蟲過境。
“旅長,清點完了!咱們連傷員帶健康的,一共 513 人,重機槍就兩挺,子彈不足三千發,手榴彈只剩 87 顆。” 趙剛(臨時趕來匯合,護送傷員的任務交給了地下黨)蹲在旁邊,聲音壓得極低,手裏的記錄本被海風刮得譁譁響,“對面日軍至少一個聯隊,還有迫擊炮和登陸艇,火力比咱們強十倍都不止!”
陳峰沒回頭,目光死死盯着越來越近的沖鋒舟 —— 日軍第 6 師團的步兵聯隊,滿編 1100 多人,還配屬了獨立工兵中隊,光是沖鋒舟就有三十多艘,而他們 500 多人裏,有近百是剛從瘧疾中好轉的士兵,有的連槍都握不穩。
“秀姑,帶獵戶小隊去左翼蘆葦蕩,用獵弓射沖鋒舟的駕駛員!” 陳峰快速下令,“李雲龍,你帶五十人當敢死隊,備上炸藥包,等沖鋒舟靠近海塘,就下去炸船!重機槍架在海塘中段,盯住日軍中路,別讓他們突破!”
“旅長,俺去!” 李雲龍當即站直,軍裝袖子還沾着之前的血漬,他拍了拍腰間的炸藥包,“五十人夠了!保證把鬼子的沖鋒舟炸成碎木頭!”
秀姑也不含糊,帶着五個獵戶子弟鑽進左翼蘆葦蕩,手裏的獵弓已經搭上浸了煤油的箭 —— 這種箭射在沖鋒舟的帆布上,一點就着,能拖延鬼子靠近的速度。
沒等他們完全布防,日軍的迫擊炮就先響了。“咻 —— 轟!” 炮彈落在海塘前的灘塗上,泥水和碎石濺得滿臉都是,一個剛歸隊的瘧疾士兵沒來得及躲,被彈片擦中胳膊,鮮血瞬間滲紅了繃帶。
“醫療兵!” 陳峰嘶吼着,卻看到醫療兵正忙着給另一個被炸傷腿的士兵包扎,只能自己爬過去,用刺刀割開士兵的袖子,撕下衣角壓住傷口,“撐住!打完這波鬼子,就有藥了!”
士兵咬着牙點頭,攥着步槍的手卻沒鬆 —— 他們都知道,退一步就是鬆江,再退就是南京,身後是無數百姓,根本退不起。
洋面上的沖鋒舟越來越近,日軍的機槍開始往海塘掃射,子彈打在夯土上,濺起一片片碎屑。陳峰趴在海塘後,看着第一艘沖鋒舟距離海塘只剩五十米,突然大吼:“重機槍,開火!”
兩挺重機槍瞬間咆哮起來,子彈像火鏈一樣掃向沖鋒舟,最前面的沖鋒舟駕駛員被擊中,船身歪在水裏,後面的沖鋒舟卻沒停,踩着同伴的船繼續往前沖,日軍士兵甚至站起來往海塘扔手雷,爆炸聲在海塘邊此起彼伏。
“敢死隊,上!” 李雲龍第一個跳出海塘,五十個敢死隊員跟着他,手裏的炸藥包用布條綁在胸前,腰裏別着手榴彈,深一腳淺一腳地往灘塗沖。日軍的機槍立刻轉向他們,一個隊員剛跑兩步就中彈倒下,李雲龍卻沒停,彎腰撿起隊員的炸藥包,繼續往前沖。
“掩護!給俺們掩護!” 李雲龍嘶吼着,躲過一顆手雷的爆炸,終於沖到一艘沖鋒舟旁,拉開炸藥包引線,往船底一塞,然後一個翻滾躲進水裏。“轟!” 沖鋒舟瞬間被炸成碎片,木屑和日軍的屍體一起飛上天。
其他敢死隊員也跟着沖上去,有的往沖鋒舟扔手榴彈,有的用刺刀扎破船底,灘塗上到處是爆炸聲和日軍的慘叫。可日軍的沖鋒舟太多,炸了一艘又來一艘,李雲龍剛炸完第三艘,就被一顆流彈擊中肩膀,鮮血順着胳膊往下淌,他卻咬着牙,想爬起來繼續炸第四艘。
“老李!回來!” 陳峰看到李雲龍負傷,眼睛都紅了,當即下令重機槍火力壓制,又派十個老兵跳出海塘,去接應敢死隊,“快把李隊長拉回來!別硬拼!”
老兵們沖過去,架着受傷的李雲龍往海塘退,日軍的子彈在他們身邊呼嘯,又有兩個老兵中彈倒下。李雲龍被架到海塘後,還掙扎着要起來:“旅長,還有十幾艘…… 沒炸完……”
“別說話!” 陳峰按住他,讓醫療兵過來處理傷口,“剩下的交給我們!你已經夠厲害了,炸了三艘,夠鬼子喝一壺的!”
醫療兵剪開李雲龍的軍裝,傷口深可見骨,只能用烈酒消毒,再用繃帶緊緊纏住。李雲龍疼得渾身抽搐,卻沒哼一聲,只是盯着灘塗 —— 敢死隊撤回來的只有二十多人,剩下的,永遠留在了那片泥濘裏。
洋面上的沖鋒舟還在往前沖,日軍已經開始跳船,踩着齊膝深的水往海塘爬。陳峰看着身邊的士兵,有的帶傷,有的沒了武器,卻沒人往後退。他抓起一把步槍,對準一個爬上海塘的日軍,一槍放倒,然後大吼:“弟兄們!守住海塘!守住鬆江!咱們身後,是老百姓!”
士兵們紛紛站起來,有的用步槍射擊,有的用刺刀捅,有的甚至用石頭砸 —— 他們沒有先進的武器,沒有充足的彈藥,卻有一顆保家衛國的心。海塘邊的屍體越來越多,有日軍的,也有他們的弟兄,可沒人退縮,因爲他們知道,這道海塘,是擋住日軍的最後一道防線。
海風還在刮,硝煙還在飄,陳峰看着遠處又沖過來的沖鋒舟,心裏清楚:這場阻擊戰,才剛剛開始,而他們的 500 多人,要面對的,是源源不斷的日軍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