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獸苑位於青嵐宗外門區域的一處僻靜山谷,與雜役處的破敗截然不同。這裏靈氣雖比不上內門仙山,卻也濃鬱了不少,空氣中彌漫着草木清香和一種獨特的、混合着各種靈獸氣息的味道。
石猴被分配到這裏,幹的依舊是最底層的雜活——清理獸欄。
這活兒又髒又累,且充滿風險。即便只是低階靈獸,其爪牙也非普通人能承受。每日,石猴都要戰戰兢兢地進入那些散發着濃重氣味的獸欄,快速清理糞便、更換幹草、沖洗地面,還要時刻提防着那些脾氣不佳的“大爺”們突然發狂。
與他一同幹活的老雜役告誡他:“小子,眼睛放亮點!那頭上長着獨角的‘犀角獸’,看着笨重,尾巴甩起來能打斷你的腿!那邊籠子裏關着的‘風行兔’,別看着可愛,蹬你一腳能讓你疼半天!還有最裏面那頭總打盹的‘黑鬃豬’,千萬別從它後面靠近,它受驚了能撞塌這欄杆!”
石猴聽得頭皮發麻,做事更加小心翼翼。他個子瘦小,動作卻異常靈活,總能在靈獸發怒前敏捷地躲開,倒是比一些笨手笨腳的雜役更少挨揍。
日子久了,最初的恐懼稍減,好奇心便冒了出來。他看着那些外門弟子如何喂養、訓練靈獸,看着它們或溫順、或凶猛、或狡黠的各種姿態,覺得頗爲有趣。他尤其喜歡觀察一種叫做“嗅探鼠”的小型靈獸,它們體型只比巴掌大點,鼻子極其靈敏,性情也相對溫順,常被弟子們用來尋找特定藥草。
這天下午,石猴照例在清理完一個獸欄後,將污水提到苑外指定的溝渠傾倒。回來時,他路過一處專供外門弟子休息、研討的區域。此刻裏面空無一人,想必弟子們都去修煉或做任務了。
就在他準備快步走過時,眼角餘光瞥見石凳底下,似乎躺着一本破舊的、線裝的冊子。
他心髒猛地一跳,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注意,才做賊似的快速溜過去,彎腰撿起了那本冊子。
冊子很薄,封面破爛,連書名都模糊不清了,只能勉強辨認出《...獸...性...雜談》幾個字。翻開裏面,紙張泛黃,字跡也有些潦草,還配有各種簡易的圖譜,畫的都是些低階靈獸的形態、習性、喜好之類的記載。
這……這莫非是某位師兄遺落的關於靈獸的筆記?
石猴的心砰砰直跳,手都有些發抖。在宗門裏,未經允許偷學東西可是大忌!但他只是個小雜役,根本沒有接觸這類知識的正規途徑。這破本子對那些外門弟子來說可能不值一提,但對他而言,卻可能是窺探另一個世界窗口的寶貴機會!
強烈的渴望壓倒了對風險的恐懼。他再次緊張地四下張望,然後將冊子飛快地塞進懷裏,貼着內衣藏好,強裝鎮定地繼續回去幹活。
那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寧,懷裏的冊子像塊烙鐵一樣燙人。好不容易熬到收工,他幾乎是跑着回到丙字柒號房的。
夜裏,等陳大虎鼾聲如雷,陳鋒也似乎沉沉睡去後(他並不知道陳鋒是意識進入了心界),石猴才偷偷摸摸地點亮一小截劣質蠟燭頭,用身體擋住微光,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本破冊子。
“鋒哥說的那個能延長時間感的靜心法門……不知道對看書有沒有用……”他想起陳鋒之前分享給他們的一點小技巧(陳鋒只說是祖傳的靜心法,並未透露心界核心秘密),於是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然後翻開了冊子。
他識字不多,好在冊子圖文並茂,描述也相對直白。他看得極其吃力,但卻看得如癡如醉。
原來那種頭上獨角的獸叫“犀角獸”,喜歡泥浴,討厭尖銳噪音…… 原來“風行兔”後腿力量驚人,喜歡吃一種叫“月光草”的植物…… 原來“黑鬃豬”屁股後面是視覺盲區,所以從後面靠近極易引發它的恐慌攻擊…… 原來“嗅探鼠”膽子很小,但如果用溫和的精神力慢慢接觸,並給予它們喜歡的“鐵鬆子”,就有可能獲得它們的信任……
一個個新奇的知識涌入腦海,爲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嚐試着按照陳鋒說的方法,集中精神去記憶和理解,發現效率果然比自己傻看高了不少。
此後,石猴像是着了魔。白天幹活時,他開始有意識地觀察那些靈獸,對照着冊子裏的記載去驗證。晚上則利用那“靜心法”拼命記憶冊子裏的內容。
他甚至開始膽大包天地進行一些小小的試驗。有一次,他偷偷藏了幾顆喂食嗅探鼠時掉落的鐵鬆子,然後在下一次清理它們籠子時,努力回憶冊子裏說的“溫和的精神力”,心裏默念着“別怕別怕”,同時緩慢地伸出手,掌心放着那幾顆鬆子。
一只膽子稍大的嗅探鼠抽動着粉嫩的鼻子,猶豫了許久,終於快速竄過來,叼走一顆鬆子又閃電般跑回角落,小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雖然只是這樣微小的互動,卻讓石猴興奮得差點叫出來!
成功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漸漸地,有幾只嗅探鼠似乎認識了這個每天來打掃、偶爾會帶點小零食的瘦小雜役,見到他不再那麼驚慌逃竄。
他還發現,因爲靈獸苑弟子偶爾的疏忽,或者靈獸們吃東西時掉落的殘渣裏,有時會夾雜着一些蘊含微弱靈氣的果核、肉屑甚至是幾根脫落的、已失去大部分靈光的毛發。這些東西對弟子們來說一文不值,但對他這樣的雜役而言,卻是難得的“寶貝”!
他開始小心翼翼地收集這些“邊角料”,像倉鼠一樣把它們藏起來。雖然不知道具體有什麼用,但總覺得比沒有強。
這一切,他都做得極其隱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知道自己是在玩火,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但那種憑借自己的機靈和膽識,在絕境中窺得一絲機緣、找到一點希望的感覺,讓他沉迷。
他的世界,不再只有無盡的打掃和疲累。靈獸苑的那一方天地,因爲一本意外得來的破冊子,變得充滿了隱秘的樂趣和微弱的盼頭。
偶爾,他會和陳鋒、鐵柱低聲交流幾句,分享一點微不足道的發現(當然,隱去了冊子的存在),三個少年在黑暗中互相鼓勁,舔舐傷口,然後繼續在各自的困境中,艱難地向前摸索。